大地震荡,无数碎石瓦砾四处弹射,龙骑士团驻地的一些帐篷都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甚至一些正在巡逻的重甲骑士必须要把大剑插入泥土才能够稳住自己的身形。
看见这幅灭世的景象,艾琳脸色大变,招手让周围的骑士围住了魔像降落的地方,而不远处正有源源不断的骑士和魔法师赶来。
塞西莉亚的惊讶丝毫不亚于艾琳,各自释放了防御结界后才小心谨慎的走进那遮天蔽日的烟尘,好奇心旺盛的安德莉亚当然忍不住抱着希儿悄悄的从另一边溜进了烟尘。
艾琳特意盯着安德莉亚,没有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自己区区一个不到中级法师的实力还敢往危险的地方冲。
“真是会给人添麻烦,不好好教训一下还制不住这个小滑头了。”
口头虽然这样说,但艾琳还是放心不下,让罗格封锁这片地域,叮嘱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后,拿起噬血魔枪紧跟在安德莉亚的身后。
“果然是,竟然真的出现了。”
塞西莉亚看着眼前这尊巨大的人形兵器,心神都被它所震慑。早在天空出现异象的时候她就有所猜测,但是不敢确认,毕竟她所知道的信息也只是来自于传说而已。
“安德莉亚人呢?这小鬼头跑到哪......”
身后跟上来的艾琳一眼就看到了屹立不倒的巨大魔像,话才刚说到一半,就呆立在原地。不是因为魔像本身,而是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让艾琳有一种自己正在被最凶残的史前魔兽盯住的感觉。
但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女武神,艾琳很快就从这份大海般汹涌沉重的气势中挣脱出来,骇然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恐怖。”
“上古魔神像——康斯坦丁。”
塞西莉亚无意识的说出了这个禁忌的名字,这个只活在传说中的存在。
“康斯坦丁?”
艾琳可不像塞西莉亚那样拥有一整个王国的资料库,她只听说过有的炼金术师可以用一些魔法材料炼制出傀儡或者是石像鬼。然而像这样巨大可怖的魔像,她还从未见过。
虽然只在一些隐秘的禁书中记载过,但实际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一些大型城镇的书库里基本上都保有这些文献资料,只是都把它当做无聊之人杜撰的神话故事而已。
塞西莉亚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特意隐瞒的信息,开口解释说:“魔神像康斯坦丁,只在禁书《古族异闻》中提到过只言片语,记载说康斯坦丁是在“泰坦之战”时期由大炼成师仓都在无数白袍法师的辅助下用无数血肉才炼制出的巨大毁灭兵器。”
艾琳虽然主职业是骑士,但她也对炼金中“等价交换”的原则有所耳闻——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与之匹配的价值。
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够炼制出如此庞大的魔像,艾琳难以想象。
塞西莉亚的心中和艾琳有着相同的疑问,如果《古族异闻》记载的是真的话,那真相就太残酷血腥了。
“泰坦尸骸和......”
塞西莉亚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
“和魅魔之血。”
艾琳瞳孔紧缩,拿枪的手指节发白。即使只是短短的数语,一种痛彻骨髓的气息油然而生,到底要多少魅魔的血才能浇灌出这样一具铁血傀儡。
眨眼间,艾琳的眼前仿佛流淌着一条血河,整片天空都开始燃烧起来,散射出刺目的红光。
“这样恐怖的魔像,不能够让民众知道真相!”艾琳和塞西莉亚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魔,常理是他的囚笼,当人们怠惰安逸的生活被打破,恶魔将会冲破束缚,吞噬一切,那时恐惧的鬼魂将所向无敌。
塞西莉亚转身想说些什么,艾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安德莉亚呢?”
艾琳这是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一会儿不看住安德莉亚,谁知道她会惹出什么麻烦。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那个家伙刚刚抱着希儿进来了。”
塞西莉亚有些奇怪,即使有烟尘的影响,她一直在这里,也没有看见有任何人影的迹象啊。
听见塞西莉亚的话,艾琳心头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就知道这个凛冬大名鼎鼎“魔女”不是省油的灯。
就像是映照了艾琳的想法一样,一道巨大的圆形法阵出现在魔像的头顶,从法阵中伸出几道半透明的金色锁链将魔像紧紧缠绕住。
不可思议的是,金色锁链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本体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魔术回路。在锁链的压制下,魔像的体型一点点减小,到最后甚至缩小到一个不足手掌大小的微型人偶。
没有了掩体,一直躲在魔像身后的安德莉亚和希儿暴露了出来。
安德莉亚尴尬的微笑,试探着打了声招呼。
“额,两位姐姐,这么巧啊,你们也是迷路了吗?”
塞西莉亚看着一脸无辜的安德莉亚,强忍着自己的怒火,现在还不是教训她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没有解决。
“这是怎么回事?”
安德莉亚愣了愣才明白塞西莉亚的意思。
“姐姐,你是指这个吗?”
安德莉亚拿起身前的微型魔像,细细端详了一下。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偶,不过不像用黏土、木材或者布料制作的那样拥有球形关节的可动人偶,而就像是用一整块材料雕刻出来的一样,周身严丝合缝,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做,这可不关我的事。”
正在安德莉亚辩解的时候,异象骤生。
一直在安德莉亚怀里安安静静的希儿忽然悲鸣了一声,光洁的眉心前出现了一朵勾人心魄的血红色彼岸花,缓缓漂浮在半空中。
一道灼热的光芒射向安德莉亚的手心,仿佛是受到了牵引,人偶一点点飞向了彼岸花。
花瓣慢慢合拢,人偶被包裹入花心,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彼岸花再次隐入了希儿的眉心。一个有着五片花瓣的花朵标志浮现出来,但诡异的是,五片花瓣只有一片是红色的,而其他的花瓣都是黯淡的灰色。
“好困。”
希儿感觉世界变成了模糊的一片,但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虽然很想就这样闭上眼睛,但只要听见这个声音,就会想挣扎着拨开眼前的迷雾。
是谁呢?在喊着希儿,希儿什么的。
希儿,希儿又是谁呢?
意识一点点沉入黑暗,希儿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真寂寞啊,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希儿游荡在这片没有尽头的空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包裹。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或者惊恐,只是难以忍受这黑暗中充斥着的纯粹的寂寞,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如果有人能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回应了他。再次眨眼,身前出现了一个紫红色头发,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倩影,长发及腰。
“你醒了吗?希儿,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虽然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但希儿还是难以凭借这仅有的信息,与自己脑海中任何已存在的形象联系起来。
“你是谁?”
“我是谁?真是好笑呢,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不,不,我没有!”
希儿恐惧的嘶吼,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让他绝望的是,无论逃向哪个方向,自己永远在跟随着这个天蓝色的身影,就像是她的影子。
心,一点点冷却;身体,渐渐疲累,终于,希儿放弃了挣扎。
四道锁链从看不见的黑暗深处像蛇一样蜿蜒潜行,紧紧地束缚住了他的手脚和脖子。
“你要去哪儿啊,坏孩子。”
“不,我没有。”虽然已经不想再去辩解,但希儿依然否认着,他有一种感觉,一种“承认了就会失去一切”的感觉。
身影靠近了希儿,伏在他耳边发出魔鬼的低语:“是吗?可是你夺走了我的生命,不是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
背靠着希儿坐下,抱着双膝,玩弄着自己的发梢,蓝色身影叹了口气。
“真是可悲呢。明明作出了这么残忍的事,却要装作无辜的样子。”
一瞬间的迟疑。
希儿的头发中伸出了一对怪异的犄角,皮肤上又开始浮现出细密的青色鳞片,血红的左眼流出了眼泪。
“我,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无知或者并非出自本意就能坦然接受别人的一切了吗?”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为什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因为你想成为正义的朋友?”
希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露出微笑。
“不,因为我想保护大家。”
蓝色身影捧起希儿的脸颊,温柔的凝视着他的眼睛:“这张脸简直跟我一模一样啊,真是让人嫉妒。”
语气温柔像情人一样,但却又说出一句句残酷的话语。
“你想保护大家?可是你什么也没有做到,不是吗?正是你的无能,你的弱小导致了许多人死去,你才是真正的刽子手,你要是一开始就什么也不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希儿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挣脱锁链的束缚。
蓝色的身影在他身后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你要走吗?你能无视自己的罪孽离开这个地方吗?”
希儿没有回头。
“至少,我想试试自己能否背负大家的这份信任。”
黑暗的空间变成了一个旋涡,将希儿所吞噬。
蓝色的身影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脸庞,意味深长的叹气。
“这世界上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是因为当事人的能力不足而导致的。我可悲的弟弟,你迟早会接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