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 A.M. 第十五层主管办公室。
宽阔的办公室里来着冷风,一丝丝寒意争先恐后地钻进每个人的领子,但所有人都明白,离开了这个房间后又会袭来一股热浪。
所以他们宁可在这里多站一段时间,也不愿意跑到外面受热。
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眼神时不时往站在最前方的夏叶身上飘忽,却又在夏叶转头看过来的瞬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说到底办公室实在是太宽阔了,尽管他们再小声,那质疑声也躲不过夏叶的耳朵。
“他怎么来这里了?”
“我才不要和他公事!”
诸如此类。
但对此已经习惯了的夏叶,只是默默地把它们全盘接受。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才姗姗来迟。
“哎呀……大家,不是说了七点半才开始会议吗?”
那是一个光是听起来就很温柔的声音,在它响起来的瞬间,所有人都露出了很严肃的表情来。
穿着白色风衣的少女从人群之中穿过,径直走向办公桌。她经过每个人的身旁时,温润的体香便沾染在他们的衣服上。白色的秀发伴随着行走而从肩头滑落垂在了胸前,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只剩下了她的脚步声。
虽然已经是十九、二十岁的成年人了,但少女的额发上仍是别着一个略显幼稚的星星发卡。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举起手向少女行军礼,如果说夏叶和科林的互相行礼是尊重彼此,那么众人向少女的行礼,便是敬重于她。
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女王。
胸牌上用烫金的三个字昭示着她的身份与名字——十五层主管,零千白。
零千白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明明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这么声势浩大吧?”
“这哪能一样啊,您可是方舟上的女王,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啊。”人群里响起了一个一呼百应的声音。
零千白的笑容保持在脸上,但夏叶能看出来,她的笑容里充满了不知所措。
和以前没变,小千就是习惯不了这种假惺惺呢。夏叶歪着头看着零千白,似乎是察觉到了夏叶的目光,零千白和他的视线相触。
“今天让各位来,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零千白走到夏叶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天开始,前队长林翊会降职为普通执行官,而队长一职则由夏叶来担任。”
话音未落,换来了一片哗然。
“我不明白!”有个人站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为什么这种人会作为我们的队长,女王大人您不知道吗?这个人可是足足杀死了二十一个零!”
“负罪者,怎么可能做队长呢!”
话已至此,无论是知道这件事的,还是对这件事一头雾水的人,都露出了恐惧的眼神,他们下意识地以夏叶为圆心向周围退去。
夏叶一副料到如此的表情。
零千白皱着眉和夏叶对视,夏叶挑着眉冲她耸了耸肩膀,像是在说“你看吧,就是这样”。
零千白轻咳一声,将使人烦躁的私语压下去。
“这是教皇大人的意思。”
她轻声道。
“教,教皇大人?!”似乎这是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消息,所有的执行官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就连质疑声也消失不见。
“你们可以不听我的命令,但教皇大人的命令你们也不想听吗?!”零千白把声音提高了几度。
在她的威信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可了这个新队长。
零千白暗暗松了口气,她挥挥手,“可以解散了,大家去忙吧。哦对了,夏叶你先留在这里一会儿。”
刚打算离开这个有些压抑的环境,夏叶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听到零千白的话,又转过身指了指自己,“嗯?我?”
等执行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之后,只剩夏叶和零千白站在空荡的房间里,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零千白才开口道:“你做好觉悟了吗?”
她的表情未免也太严肃了,这让夏叶一脸茫然。
“做好……什么觉悟……”他声音小小地问。
零千白没给他答复,只是径直走到夏叶面前,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就在夏叶觉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零千白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可把夏叶吓了一大跳。
“…零千白少校…?”到嘴边的称呼考虑到是办公时间,突然变成了尊称。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话,喊小千就可以了。”零千白细如蚊音的声调说着。
“小千。”夏叶老老实实地喊着。
“真是的!出狱也不来看看我。”零千白撒娇般把脸在夏叶的肩上蹭了蹭。
“办了出狱的手续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耽误了很多时间。”夏叶柔声道,“抱歉抱歉。”
“你现在可是十五号树不子部队的队长,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了呢。”零千白显得有点不开心,“可是那样的话,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
夏叶刚想说点什么,只见零千白突然转过身,将双手用力地拍在脸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不行不行,这样显得太矫情啦……”她有点沮丧地捂住脸,然后转过身用力一握拳,“女王是不会对下属撒娇的!”
夏叶扑哧一声笑出来了,零千白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笑、笑什么啊!”
“是是,我的女王大人。”夏叶笑着说,“那刚才我就当没看到吧。”
零千白鼓起脸颊,“唔。”
“留我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言归正传,夏叶对此还是有些好奇心的,“不单单是为了向我撒娇吧?”
“都说……没有撒娇啦……”零千白**着衣摆,旋即又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自己你是队长了,那么点名的事就交给你了,今天有两个人没有出席会议,能拜托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吗?”
“好啊。”夏叶点了点头,“为女王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零千白猛地一抖,别扭地道:“别说这种话啦……”
“那么我就先去找那两个人了,有空我们再好好聊聊吧。”夏叶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
零千白轻轻喊道:“叶子。”
夏叶回过头,“嗯?”
零千白羞涩地笑了笑,“没、没什么,回见。”
“嗯,回见。”夏叶冲她微笑道。
8:15 A.M. 第十五层执行官集体宿舍502室。
经过搜查后,夏叶得知了缺席人员的宿舍号。他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号,说着“打扰了”,推开了虚掩的门。
房间里坐着一名金色头发的少年,他没有理会突然闯入的夏叶,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地擦拭着手里的狙击枪。
“请问你是编号Ⅱ-10的执行官林翊吗?”夏叶问。
那个少年终于肯抬起眼睛看夏叶了,只不过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立刻抽回了目光。
“嗯,有什么事吗?”
夏叶对他不冷不热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如是回答林翊的问题,“你和你的室友今天没有去参加会议,零千白少校让我问问你们怎么了。”
“哎哟。”林翊猛地一拍大腿,“我忘了。”
“那你现在能去签到了吗?”夏叶耐心地问。
“还不行,我得等室友把饭带回来。”林翊一口回绝。
“你的室友是谁?”
林翊抬眼,把枪放到床边,抓起斗篷走到夏叶身边。
“你能把我的位置抵下去肯定是有两把刷子吧?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去找吧,给你个提示,他叫拉斐尔·安德森。反正今天不用去地面,你有的是时间找。”
语毕,他猛地撞开夏叶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8:35 A.M. 第十五层执行官专用食堂。
似乎多亏了林翊,夏叶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早饭,于是他叫上了一直在办公区等自己的凛枫,两个人一起去了食堂。
一盘盘颜色鲜艳的菜肴被放在推车上从桌子前走过去,机械臂将它们传递到旁边的桌子上,夏叶稍微有些看呆了,他低头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餐盘上绿油油的蔬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营养分析图要求他的健康保持现状,因此只给了他一点点荤菜,这让夏叶非常羡慕旁边那个被荤菜包围的人。
003却没显得有多不喜欢这种素菜,但她看着夏叶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菜,自己也有一点不太想吃了。
可恶,好想吃肉啊。
这是此时此刻两个人共同的想法。
“嗯?夏叶?”
突然,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夏叶扭过头和他碰上视线地瞬间,两个人似乎达成了共识,立刻更换了位置,并享用起对方的食物。
“食堂总提供这种荤菜,我都吃腻了。”男人叹了口气。
“你的营养分析图过红线了吧?”夏叶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问。
男人的双眼在镜片后弯得像月亮,“我的确是经常被告诫要多补充营养。”
“这样啊。”夏叶点点头,“拉斐尔,既然你的待遇这么好,欠我的两百块钱什么时候还?”
“你认出我了?”拉斐尔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废话,也就三年而已。”
“可你的头发又白了。”
夏叶眨了眨眼睛,抬手缠缠鬓发。
“所以你欠我的两百块什么时候还?”
“能别提两百块的事吗?”拉斐尔哭笑不得地说。
夏叶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回答:“好,那就说说你和那个叫林翊的为什么不去报到。”
拉斐尔无奈地道:“林翊说要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为什么?”
“之前的队长是他,”拉斐尔耸了下肩膀,“但是因为在任务里太怠惰了所以被降职了。”
“一直这样吗?”
“从他姐姐失踪以后。”
夏叶长长地“哦”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周围,没见到那个一直跟在拉斐尔左右的女孩。
“零茉呢?”
拉斐尔没说话。
夏叶沉默着算了算,零茉今年也有十八岁了。
“……抱歉,节哀。”
两个人沉默着吃饭,气氛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夏叶只顾着低头夹菜,几乎是三分之二的菜都被他一人吃了,而拉斐尔也是很快地便吃完了绿油油的蔬菜。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放下餐具的。
“走了。”夏叶对只吃了一点就饱了的003道。
“夏叶。”在他迈开步伐的同时,拉斐尔突然喊住他,“欢迎回来。”
“嗯。”夏叶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