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坏了！这个世界从根本上就坏了！
雨下的很大。
泽西跪在妹妹的墓前一动不动。
“卡尔！！我要杀了你！！！”
悲愤的怒吼也被雨水冲刷地七零八落，只留下萧瑟与可笑。
头上，一把伞悄悄撑起。
无神的，绝望的眼神抬起，看向在雨中脸庞有些模糊的少女。
“……是你……”泽西发白的嘴唇微颤“救了我的那个……”
“我是个医生。”白羽澪说“我救了你一命，你却转眼就要寻死。”
泽西看着女孩，突然惨笑“救了个废物，很不值的吧……”
“的确是，很不值得”澪也笑了“时代进化的先行者，像个废物一样死去，很不值得。”
“我？先行者？”泽西露出自嘲的笑“你看出来了啊？我还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呢……”他站起来，撕碎上衣，**的上身，三分之二是精壮的肌肉，三分之一则覆盖着一层漆黑的鳞片“没错，我是海族，你们口中的遗忘种，低劣的种族。”
“能说说……原因吗？你来到陆地上的原因，还有你和卡尔的恩怨，我，很感兴趣。”
“你是想，看戏吗？像看戏弄动物的马戏团那样？不要妄想了，我有尊严，我不会告诉你的，高贵的人类大人。”
“卖弄嘴上功夫并不会让人高看你一眼。告诉我事情的缘由，我也许可以帮你做些实际的。”
“你？你能做什么？我承认你救人有些手段，但你不可能是卡尔对手。”
“哦？”澪戏谑一笑“我最讨厌别人轻视我。”她低下头，泽西才注意到，她的脚边有一个漆黑的袋子。
咔啦……
黑色袋子被一脚踢过来，泽西愣了片刻，蹲下身，缓缓打开。
“啊！！”
“卡尔！卡尔！怎么可能！”
黑色袋子里，卡尔那英俊的脸庞犹如一个精致的雕刻物，安详的闭着眼，静静的在雨中“沉睡”。
“你杀了他？！”泽西惊恐的看着她，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停下，海族。”澪摇摇头“我的力量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有人告诉我，要主动去了解一些事情，所以，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的故事，嗯，就像你说的那样，看一场马戏。”
泽西感到恐惧，他颤着声音
“哈……哈哈哈……马戏？……你…你想知道？……好……我说……我说……”
【我不想说什么海族，什么遗忘种，我，我们，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一点！我们是人类，曾经是，现在也是，我们和你们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曾经的我们，穷一点，丑一点，地位低一点，就被你们抛弃，在海中，被海水变异，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们有什么错！是你们毁了我们！是钱！是歧视是地位是阶级是不公平的世界毁了我们！你知道吗？一半，一半以上是老人，是农民，他们，就只是想着，在死之前，回地上看看，看看生他们养他们的地。你们，火炮，法阵，围墙，一层加一层一层加一层，用本属于我们的生存资源，来打造你们的堡垒…】
【我们离彻底消失不远了，从十年前开始我们就没办法正常生育了，生出来的是真正的怪物，前几年的海怪潮记得吗？就是我们中的一群疯子利用婴儿怪物搞的，后来他们被我们处决了，我们就不再生育。船上的人死一个少一个，再过些时间也就全死完了，所以你们也不用再计划什么大清洗，我们真的要完了。但是啊，我们也不甘心，我们真的想看看，看看地上到底成了什么样…或许是上帝还没有完全瞎掉，船上的每个人都是，越长大变异的部分越多，就只有我和我妹妹，我们从婴儿时候的一半人一半怪物，到现在，怪物的部分就剩这么一点了，我妹妹，她更厉害，她完完全全就是个正常人的样子，我想啊，要是你们遇上这种情况，肯定想尽法子研究我们，对吧？不过，我们船上毕竟都没啥文化，研究也研究不出啥，他们就说啊，你们长的这么像正常人，要不就假扮成正常人，到地上，拍几张照片过来，让我们也看看，地上到底啥样了。】
【我们几乎是用尽了法子才来到地上，被人贩子——无论什么时代都有的那种败类，被他们抓住，偷偷地运了进来。这里我就要说一些事情了，无论你们，陆地上的家伙们怎样强调我们的低劣，但你们至今也没能将人类和“海族”分的清清楚楚不是吗？至少你们不敢在自己的龟壳上弄一些针对我们东西，因为那些东西对人类同样有效，你看看……好，好，我接着说，我们被卖给了一个高贵的教士家族，如你所想的，卡尔·凯撒的家族，我们想尽办法要逃出来，我成功了，因为变异同样给了我超越常人的力量，但我的妹妹，她什么都没有，她失败了，最后的结果，哈，您大概也看见了。】
泽西说完这一切，心中对于白羽澪的恐惧竟渐渐消散，他爽朗的笑起来，在雨的阴郁中显得格外诡异“如何，我尊敬的大人，这场戏很无趣吧？”
“充满了低劣，让我恶心。”白羽澪如实回答。
泽西的笑渐渐收敛“但它不是戏，我至今仍记得妹妹死前的挣扎，你们才是禽兽，你们才不配为人。”
“不，不”白羽澪摇摇头，眼瞳里闪着莫名的光彩“这才是人，这就是人。”
雨，不急不缓的下着，天地间洒满了阴郁。
“你想要什么？”
泽西问。
“杀人。”
白羽澪回答。
“卡尔已经死了，我不会帮你做什么的。”
“你会的，因为没人能彻底死去。”
“你……在骗我？卡尔还活着？那是假的？”
“不，是真的，至少，此时此刻，在这条可能的世界线下，卡尔已经死了，不只是卡尔……要随我来看看吗？”
白羽澪转身，向林木的远处走去，泽西跟了上去。
豁然开朗的一片，是泽西熟悉的风景——伊努卡学院的正门，只是，稍微有些冷清。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泽西跟着澪，穿过正门。
那里，宛若地狱的景象刺激着泽西的神经。
在雨的冲刷下，曾经风光繁华的风物已然不在，视野中的一切都像是上世纪的黑白照片一样，死寂而令人遍体生寒。
唯有黑火与血红没有褪色，那星星点点的鲜血遍洒于校园中，配合不时跳跃的黑色火焰，为黑白的世界点缀上一抹妖异。
“啊！”
惊骇，恐惧，那样的地狱，比之卡尔还要百倍地让泽西痛苦。
尸体！尸体！尸体！
学生的尸体，老师的尸体。甚至还有，人类的圣贤，天空之镜上顺位第七的超凡者，伊努卡学院长的尸体。
那位老人跪着，跪在星辉广场，他曾经为无数学生演讲的地方，脸上挂着，比泽西还要深沉地多的恐惧。也唯有那里，聚集着比之周围更加密集的黑火。
“很麻烦呢，这家伙，”白羽澪轻撩自己的黑色长发，微笑着说到“顺位第七的家伙果然还是有些实力的。”
只有恐惧在酝酿。
“饶了我！”泽西噗通跪下，泪水不知怎地就无法抑制，他不怕死，但只是面对这种地狱，面对这个少女，他就感到一种远超于死亡的恐惧。
“哈哈”绝美的女孩掩唇轻笑，若非此时此景，绝对会是一幅唯美画面“你好搞笑哦，明明之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错了！我错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答应你！不要像这样对我！”
“说什么呢，”白羽澪的温柔在泽西耳中却像极了恶魔的低语“我的目的只有杀人，你早就不算人了，不是吗？我啊，只是想帮你而已。”
澪抓住泽西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这一切，这都是真的，但不久之后它就会成为假的，除了你我，没人会记得。包括卡尔，他们都会复活。你要知道的是，我很强，即使是伊努卡学院长，在我面前也只是一只蚂蚁，但由我亲自动手，无论死多少人都没有意义，所以我需要你，你恨卡尔，恨陆地人不是吗？我能给你力量，你只需要杀戮就好。”
“我答应！我答应……”
“很好，”白羽澪轻拍泽西的头，如顺抚宠物一般“记得你的承诺。”
下一秒。
世界被黑火吞噬。
又一段时间的凋零。澪看着被黑火吞噬地千疮百孔的世界，只觉得无聊，这种景象，她看过太多遍了。
只是，莫名地有种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猛然回头，正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在黑火招摇的世界中，难以想象地还活着。
怎么可能！
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她依稀还记得她，为泽西控制伤势的那个神州人！
“这是哪儿？”江不浅抬手，一把黑色手枪直直对着澪，空洞的枪口正如此时的江不浅，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澪语气颤抖，挥手间便是大片黑火吞噬而去。
砰！
大地碎裂，刚猛的拳风带起恐怖的气浪，在一瞬间将所有黑火冲散。
“我问你，这是哪儿？”举起枪的手没有丝毫弯曲，江不浅面无表情地收拳，踏灭一地黑火，直直向白羽澪走来。
然而白羽澪根本没有理会江不浅的问题，在黑火被江不浅一拳挥散后，她便脸色苍白，早已没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傲气“不可能！不可能！贱人！你到底做了什么！”愤怒，与恐惧，在白羽澪胸膛交激，编织出一副奇妙的表情，美丽的脸庞已经扭曲。
挂于腰间的太刀出鞘，剑刃卷集起黑火，下一刻，如一抹流光般刺向江不浅。
踏步！特工少女轻轻扭转身子便躲过白羽澪的攻击，欺身而上撞人后者怀中，手枪轻击，轻松便卸下白羽澪的武器。
瘫倒在地上，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白羽澪只是魔怔一般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江不浅皱起眉，她觉得白羽澪太弱了点，这和她的心理预期差太多，刚想问些什么，然而轰地一声，世界彻底消亡。
……
“哎嘿嘿……”怀中传来柔弱的触感，耳边还有女孩不雅的梦呓。
江不浅猛然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学生宿舍中，怀里抱着她的学姐，墨清白。
一切正常。
不，将一丝不挂的墨清白踢下床，江不浅点起一根烟。
一切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