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突然停下了脚步，警觉地往后面回头。
已经是晚上，路上亮起红彤彤的灯笼，完成了一天工作的人们你来我往，并无异样。
...错觉？不，已经是第二次感觉到有人跟着了，到底....
“梟？”
后面的煦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怎么了？要被悠他们丢下了哦。”
“你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吗？”梟问他。煦对源力的感知一直都很优秀，不管是在布鲁赫血族里优先察觉到悠的到来，或是在大江山先一步察觉到了哪吒，煦总是能先自己一步预料到。
“啊？没有啊.....”煦古怪地看着他，“哪吒那么紧张搞得你也紧张起来了吗？”
“那就算了.....”既然煦都没有察觉，也许真的是自己神经过于紧绷了。
“....梟，我有事要问你。”煦突然又挑起话题，“季武他和你说了什么？在我们拿着晴明的东西来找你们之前。”
梟垂下眼帘：“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我们是同伴啊！”煦说道，“不论什么都可以说出来，都可以一起面对，我们才一起走到了这里啊！然而.....你从来都不会说关于你自己的事情。”
“我的事情，你少知道为好。”
“...哈？”煦更加莫名其妙，“为什么。”
“也别老把同伴挂在嘴边，我一点也不觉得我们真的互相了解了。”梟越来越咄咄逼人，“什么都说出来？就算是悠，她什么时候跟我们说过她的事情？”
“........”
煦哑然。他这才发现，悠明明很乐意当时同布鲁赫血族的孩子们说关于她的亲人的事情，一见到自己就回避开了这个话题。一直以来被她一往无前的样子带动，她究竟是什么人，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亲人，的确一无所知。
“看吧，”梟说道，“谁都会有不想说的过去，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们真的是同伴。”
“果然季武让你恢复记忆了....那你为什么！”煦的情绪激动起来，“为什么悠还有你要拼命在那时候唤醒我呢！如果真的我们什么也不是，明知我是会失控的麻烦的家伙，为什么还要带我一起来这里啊！”
这回轮到梟不说话了。
“喂喂！”
双马尾的少女从煦的背后出现，一把将煦拽过来站到两人中间。
“玉藻前和阿尔忒弥斯都已经到客栈啦，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啊？我找你们半天了！”悠责怪道。
“......没什么，抱歉，走吧。”梟迈开步子往前面走去。
“啊？”悠奇怪地看着他，紧接着煦也转身走掉了。
双马尾的少女挠挠头，也没有多想一起跟上去了。
——————————————————————————————
明明客栈提供的晚饭异常丰盛，总觉得气氛非常古怪，这桌子上不少人食之无味。
阿尔忒弥斯和玉藻前很快就察觉到了，然而只有悠大大咧咧地大吃特吃，没几下就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是笨蛋真好.....”阿尔忒弥斯无语地看着熟睡的悠。
“哈哈，我不讨厌这样的家伙哦。”玉藻前这时候不再掩饰，将尾巴和耳朵尽数显现，坐在他的床上，“那么，来说说正事吧阿尔忒弥斯小姐，你的身份我大概也猜到了哦。”
阿尔忒弥斯全身一僵。也对，眼前这个狐狸精是上一届代神机关的召唤使，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怎么也该摸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别紧张别紧张，我反正也不是代神机关的了，”玉藻前摆摆手，“你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第六维世界（sixth world）的残刻器吧。”
“......嗯。”阿尔忒弥斯认命坐在椅子上。
“你居然选择了一个连根印都没有的人类.....”玉藻前看着四仰八叉睡觉的悠，“这可真是....singularity们知道了估计得气死吧，暴殄天物啊。”
“一开始只是没有其他选择，才让悠来使用我的。”
“哦？”
“但是.....这个人类身上，有神祇们不曾有的东西，”阿尔忒弥斯说道，“虽然我也说不清是什么.....但是她真的做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一个人类，从基础世界一直走到了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你相信她会一直走到最后吗？”
“......我，想要这么相信。话说回来，玉藻前你又为什么要跟过来呢？”
九条毛绒尾巴摆了摆：“因为煦啊？”
阿尔忒弥斯半信半疑：“真的....？是和煦的身份有关吧？”
“嗯，”玉藻前点头，“一开始我也只是猜测的，不过我越来越确信了。可以的话我不想把煦交给任何人啊.....”
阿尔忒弥斯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拿男性的样子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有些古怪。
“好啦，休息吧。”他一拍手结束话题，突然他一惊，连忙站了起来，看向隔壁梟和煦的房间方向。
“欸？欸？怎么了？”阿尔忒弥斯也慌乱地站起来。
“....消失了，”玉藻前慢慢放松身体，“.....没什么，休息吧。按小哪吒的脚程，明天怎么也该回来了。”
“啊....好.....”
——————————————————————————————
为了不会错过，今天他们就在客栈里等着了。早晨起来一直到现在，已经要正午了，也不见哪吒回来。
肯定出什么状况了。越等越焦躁，悠提出要不干脆去天宫算了。
鲁莽.....阿尔忒弥斯很想这么说她。可是现在这个状况，他们也别无选择。如果说哪吒真的没法回来，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第五维世界。入口可是在天宫里面，他们也不得不去。
“咦？”
“煦？怎么了？”悠问道。
“......我们快出去！”煦猛地冲出房间，“恐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快走！去昨天我们去过的湖那里！”
风很大。
昨晚亮过的灯笼被吹得掉下来好几个，可怜地在地上翻滚。云朵在天上扭曲地扩散，人们大喊着要下雨了，开始关上门窗，跑到屋檐下去。
并不是要下雨，天空虽然很混乱，却没有乌云。很奇怪的是，轰鸣的雷声一直在响个不停。
几人跑到昨天来过的湖边，飓风在原本明镜一样的湖水上掀起无数层波浪。树枝弯下腰，绿叶漫天飞舞，船夫们一个个从小木舟上来到地面。
“呀，你们是昨天的....”有个船夫认出了他们，“快回去吧！这妖风太奇怪了！”
“谢了，大叔，”悠笑着说，“没事，你们赶紧回去，这里危险。”
“欸....这，好吧。”船夫们勉强答应，便往镇上面回去了。
玉藻前抬起手看着远处的天际：“煦，发现了吗。”
“啊，哪吒......就在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悠和梟抬头望向已经被云朵强行造出一个窟窿的天空。的的确确，有一个连拇指大小都没有的小小的身影，在老远的天上，却不往这边来。
“他在做什么啊，喂————！”悠逆着狂风向着他喊道。
“别出声！”玉藻前凌厉地拦下她，“那家伙要来了！”
霎那间，天上由云组成的龙卷一下子散开，刺眼的金光笼罩了所有的山脉和地面，狂风更加肆虐地冲击而来。他们连忙低头闭上眼，等到这万丈光芒渐渐消失，风平浪静之际，才再一次抬头。
就算是悠也惊得话都说不出。
层层白云之间，出现的是金灿灿的，连大山都比不过的巨大金属块。它的影子遮蔽了整个大湖，人的脸和手脚在金属块上若隐若现，明明是看起来这么沉重的巨大物体，竟然漂浮在空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耀眼金光。
过于巨大了，可能有天空城诺亚方舟的一半......不，几乎和诺亚方舟一样大了。
“这是.....什么.....”
玉藻前沉声道：“那就是玉皇大帝。嘁，不管过去多久审美都这么差。”
“....那是玉帝？”梟也难以置信，“那根本不是人啊！”
“早就是monitor，还已经亦复无边，无始以来，劫数久远，不再是人的肉身也很正常，可是......”玉藻前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居然亲自.....究竟有多讨厌非常跨越者啊，玉帝老儿....”
——————————————————————————————
镇上的所有人，都看得见天上的这尊金身。
“那是什么......”
“天哪......老天爷显灵了.....”
“妈妈！那是什么啊！”
小镇里面已经炸开了锅。天空中踩着风火轮的哪吒往身后瞥了一眼，就算隔着好几里的距离，他也捕捉到了悠他们，暗自舒了口气。
【当真是胆大包天啊.....哪吒。】
巨大的金身里震动出声音。靠着不同频率的震动，竟然组成了话语。
哪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这金灿灿的巨大物体。
【天条铁律，朕不认为你会不知道，看来是明知故犯了？朕的世界不允许任何外来的病菌存在，你不仅违抗命令不将非常跨越者带到朕的面前，居然还想送他们走？】
白烟从这巨大的金属块里喷射出来，好像是在宣泄着怒意一般。
“陛下！”哪吒大声地说，“您应该也收到了关于那三个非常跨越者的情报，他们从未加害过任何一个世界！而且，他们的目的是Dominator，无意对这世界做任何事！”
【非常跨越者的花言巧语，你居然还敢信么。朕为这世界做的一切，千百年来有何过错？朕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非常跨越者是只会干扰朕之臣民的噪音。哪吒，你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看看那些非常跨越者都给你灌输了什么，让你竟然有胆打破天宫的纪律！】
“我......！我的目的从未变过！”哪吒撕心裂肺地反驳，“既然同样目的都是Dominator，为什么一定要敌对呢！”
【笑话！朕放弃monitor之位，维护这世界千千万万年，定下天条铁律，管理众多天兵，就是为了向那个病菌宣战！你如今要朕去相信三个不知底细的非常跨越者去对付那个宇宙之瘤？】
“.........”哪吒低下了头。
【朕承认有一点欠考虑了......一直念在你遵规守矩，朕才判断就算让娑婆充斥肉身也无大碍....如今倒好，仅仅让你到外界一次，就能让你不惜一切去为非常跨越者做事。】
“这不是为了他们！”哪吒大喊着，“我从一开始就对您说过.....我想要看见所有人都能欢笑幸福的世界.....！您说过您会实现的，所以我才百年来不断地磨炼自己，严格要求自己，拘束自己的！”
小男孩开始颤抖了。
“然而......这不是啊，陛下，这不是我想看见的啊.....！”
煦失控的时候，看着悠和梟拼尽全力去唤回他，我......打从心底地雀跃着。
小时候，娘亲曾教过我羁绊这个词。我一直都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毫无根据，毫无理由，居然还有本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们可以相互完全信任？
那怎么可能呢。只有陛下的做法才是真正的将无数强者聚集到了一起，这才是联系起人的正确方法。
然而.......
天宫，没有一个人，脸上曾带着笑容。
我亲眼看见了，明明不是亲人，没有利益相连，更不是上下关系，那三个人之间，却有着看不见的纽带。
我听见他们呐喊，我听见他们嘶吼，我看见了人与人真正地被联系起来的样子。
然后我发现了。
【......朕知晓了，哪吒。】
银白色的闪光，开始在这巨大的金身上闪烁。
【你既然执意反抗，那么朕就亲自行刑】
【于此地丧生吧，反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