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梦。
煦站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花田里,抬头是蔚蓝的,挤满绵软白云的穹顶,耳边有不知道在哪里的瀑布声,流水撞击着石块。
这是第四次梦见这里了。和前几次不一样的是,煦能够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在做梦。就算如此,自己也没有从梦中醒来。
这究竟是哪里呢。就和煦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自己应该被叫做“煦”一样,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总是梦见这里。
“煦”
有人在喊自己。
怀念的,如同暖流一样的声音。
煦忙转过身,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身着华贵的袍子,留着海蓝色的长长麻花辫的男性,绀紫色的双眼十分柔和。
咦。
和之前出现在树下的,没能看清脸的那个有着黑色马尾的不是一个人。
“……你是谁?”
霎那间,巨大的风浪吹过整片花田,缤纷的花瓣遮挡住煦的视线,强烈得他睁不开眼睛。
对方的表情非常悲伤,在说些什么,可煦听不清。
“求……………去救………………”
“哈?那个…………”风越来越大,煦都快站不住了,“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之前那个人又是谁?”
“…我………回………………只有…………打破…………”
“哇啊!”
煦猛地从床上鲤鱼打挺地坐起来。
天已经大亮了,煦却还没有缓过来,呆愣地看着身上的被褥。
“怎么,做噩梦吗?”
煦抬起头,梟这天罕见地醒的比自己早,刚刚换下了睡衣,穿上了外出的轻便衣物。
“你动静那么大,谁睡你旁边都会醒吧。”梟敏锐地察觉到了煦的想法,在他问之前先回答了,“你解释解释吧?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地被吵醒。”
“……不,也不是噩梦。”煦垂下脑袋,“唉……那时候应该问季武帮忙的,究竟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啊……”
“你梦见什么了?”
“呃,特别特别大的花田,似乎附近有瀑布……有一个看不清脸的黑色长发的人,刚刚梦见的是另一个有蓝色麻花辫的……”
梟拉过椅子坐下:“你见过吗?”
煦拼命摇头。
“这样……奇怪,你又不像我一样是失忆……”梟自言自语地帮煦思考起来。
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第一次遇见梟的时候,对方是连搭理自己都没兴趣的家伙。因为自己挺身保护他,还有对方说无法留下的时候,都起了不少争执。现在看来,梟说话也没有以前那样话里藏刀,甚至会发现他还挺爱照顾人的。
“……你傻笑什么啊。”梟皱眉道。
“啊……就觉得真不可思议啊。”煦笑嘻嘻的如实回答,“和以前比起来你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啊,但是我觉得很好哦!”
“我可是在认真思考怎么帮你解决烦恼,你倒好……我不管你了。”梟没好气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卧室。
“啊!等下!我马上也下去!”煦翻身跳下床往卫生间里冲。
“哈?”梟疑惑不解,“又不会抢你的早餐,你过会下来就是了啊。”
“两个人一起不是更好吗,马上就来了!”
梟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
……说起来对那家伙而言,这是得来不易的“家”吧。因为古怪的不死体质而被敬而远之,被唾骂抓捕,一直流浪在大街小巷的煦,估计是头一次过这种能不但可以吃饱三餐,还不是一人的安逸生活吧。
明明遭受了那么多的恶意,却没有在这个男人心里滋生出恨意。
“好了!走吧梟!”
煦和他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卧室,楼下已经飘上来煎蛋的香味,两个人一块踩下楼梯。
……也许是因为他是宇宙的结晶,也许只是因为是他。
梟的嘴角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勾起了些弧度。
这话不知道会不会说出来……不过以梟的性格肯定不会说的。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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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味道不错啊。你在做什么啊东华。”
卢修斯来到正在煮着什么粥的东华帝君身后探头望着锅里,觉得这味道很是不可思议。
“我在华胥国的一些存货,就算是悠,吃这些药草也有用的。”
“华胥国的?”卢修斯疑惑道,“我记得你明明没带东西来吧?从哪里来的?”
“那当然是我带来的!”
并不陌生的女声吓了卢修斯一跳,他一惊往旁边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白泽。
“?!你怎么......”
“听好了魔剑使,就算东华大人原谅你,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白泽一步踏过来抬头怒视卢修斯,拿手指着他,“少跟东华大人套近乎!你这让他痛苦两百年的罪魁祸首!敢亏待东华大人,我饶不了你!”
“白泽,”东华帝君叹了口气,“我可是寄人篱下,哪能这样对待主人。”
“不是,你们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白泽会在这儿啊?”卢修斯更是迷茫。
“哼,我一听东华大人要来这里,先行一步和煦签好了神吏契约。”白泽抱胸道,“免得你对东华大人又做出什么无礼之事!”
卢修斯觉得有点心累:“怎么可能会做......居然是神吏契约啊,那药草都是你提前备好的了?”
“嗯,因为第四维世界和这里的时间流动不同,我随身都会带着。”
“这样,多谢了。”卢修斯说。
白泽扭头不理他。
“哦哦!果然好香啊!”煦和梟这时候也下楼来到了餐厅,煦一眼便看见了白泽,“啊,白泽!”
“煦,我已经把东西送到了。”白泽笑着对金发少年说,“我现界的每一秒都会消耗你的源力,所以我先行回去了。”
“嗯!谢谢你白泽!”煦和她挥挥手,白泽便化作金光点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家伙究竟怎么回事啊。”卢修斯摸不着头脑。
“白泽其实是在感谢你啦。”东华帝君笑着转而对黑发少年说,“好了,梟帮忙去把悠他们叫下来。一会儿吃完早餐,正式开始特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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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一屋人依旧是集合在屋后草坪上,卢修斯和东华帝君对悠三人正在说明接下来的计划。
阿尔忒弥斯坐在半开放的走廊上望着他们,不知道在一个人想些什么。
“怎么了?唔....阿尔忒弥斯,对吧?”
律温和地向她打招呼。
“啊....呃,不,在想些事情.....”阿尔忒弥斯慌张地说。
“没事,别紧张。可以和我说说吗?”律问她,“悠小时候什么心事也都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帮你?”
“.....她也会有心事啊。”
律坐到阿尔忒弥斯身边:“哈哈,悠确实是比起其他女孩粗犷不少,但是谁都会有埋在心底的事情啊。是什么在困扰你吗?”
阿尔忒弥斯抱紧自己的膝盖:“......怎么说呢,我一直以为悠能有那样的目的,该是生活在多么养尊处优的地方。然而实际上是我太天真了,你们经历的一切,都不轻松。”
“不轻松是真的,但是不痛苦。”律拿下鼻梁上的眼镜,“不过,你真正烦恼的并不是这件事吧?”
“咦,”阿尔忒弥斯一惊,“你怎么知道?”
“和人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可以看出来些。不如说,你表露的很明显了。”律微笑道。
“......我一直满脑子都是要前进,要和悠一起变得更加强大,一定要证明自己。来到这里后放松下来,却反而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阿尔忒弥斯抓紧自己的裙摆,“......昨天听了你们的事情后,我也想起了....我的家人们还有我的哥哥。”
律没有再说话。这个看起来十四岁的,自称最强残刻器的女孩,恐怕也经历过许许多多痛苦不堪的事情吧。
“让你觉得痛苦了的话,我很抱歉。”律轻声说,“不过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
“你可是悠第一个带来家里的女孩子。”律笑道,“那孩子一直都和女孩子玩不来,只知道和男生们打交道。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惊喜了,相信对悠而言,你一定很特别吧。”
律轻轻地将手放到阿尔忒弥斯的脑袋上,抚摸着她蓬松的紫色头发。
“我希望你也能把这里当作家,能把悠视作家人一般。或许这挺强人所难.....”律苦笑,“算是我这个哥哥的请求吧,能和悠,和我们好好相处吗?阿尔忒弥斯?”
“能和我们好好相处吗,阿尔忒弥斯?我希望你能把这里当作你的家。”
律的声音,和自己记忆深处的某句话重合了起来。
阿尔忒弥斯觉得眼眶酸涩起来,连忙捂上眼睛,又立刻对律说。
“.....谢谢!我.....绝对会努力的!”
“欸?啊...好。”律有些不明白为何阿尔忒弥斯会这么说,但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喂喂阿尔忒弥斯!”悠在那边冲她喊道,“快过来啦!你要是敢跟我抢律哥我可不会让给你!”
“谁....谁会跟你抢啦!”阿尔忒弥斯羞得满脸通红,跳下草坪跑过去,“真是,悠你这大白痴!”
律情不自禁地笑了,温暖和煦的春风掠过草坪,他重新带上自己的眼镜,看着远处的几个孩子们。
“果然还是请假多陪陪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