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醒目的血红色逐渐蔓延开来,轻轻的穿过刀剑之间的缝隙,附着在锋利刀锋上。
众人宛若定住了一般,惊愕的看着那血红色的薄雾迅速伸展成一片蛛网般密集的纹路,随着空远念经声的戛然而止,只听几声脆响,所有指向他们的刀剑悉数化为齑粉,银白色的粉末洒了一地。
空远眉心那耀眼的血红色光芒还在亮着,映得他眉毛下那双星空版的黑色眸子中闪烁着几分异样的猩红色光芒。
众人惊慌的看着自己无法收回的手臂。
顾邪从空远逐渐冰冷的手心中读出了什么,一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掂量了几下手中的剑,感觉手腕微微下沉,多了几分无力。
空远低沉的念经声再次响起,合十的手掌缓缓分开,宽大的袖子在冷风的吹动下鼓起,化掌为刀,轻飘飘的凌空斜向斩落,手掌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灿烂的金红色痕迹,继而化作一道漆黑的烙痕重重落在面前一人脸上,一阵焦臭顿时腾起,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人“咕咚”一声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顾邪微微一愣。
那是......
空远眉心的红光变得不稳定,顾邪知道他撑不了多久,猛提一口气挥起手中的长剑劈头盖脸向周围动弹不得的众人斩去。
夜空中划过几道银亮的光芒。
空远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顾邪漫天的剑影。
“噗哧”。
一滩鲜血扑在空远的脸上。
眉心的那一点血红色光芒像是火遇到水一般,摇曳了几下,继而慢慢暗淡下去,彻底熄灭了。
风也渐渐停了,空远鼓起的袖子慢慢矮了下去。
两人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片尸体。
空远空洞的目光一跳,继而感觉仿佛有千斤重物突然压在了自己的眼皮上,继而身子一软,歪倒在顾邪脚边。
......
空远再次醒来之后,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全然没有印象。
顾邪出奇的没有烧掉那个小镇,而是直接带着空远离开了。
但空远很快就听到了皇上龙颜大怒,继而下令将小镇夷为平地的消息。
他开始明白顾邪的话是对的。
他跟着顾邪游走四方,一身素色的僧袍不曾换下,似乎是在强调自己曾经的身份。
他保持着每晚诵经的习惯。
冰凉的佛珠一颗颗硌着他的手指,让他有温暖的感觉。
顾邪曾经几次表示不满,但他似乎从空远诵经时身后那高大的影子后看出了什么,便只是抱着剑倚在门框上静静的听着。
哪怕空远明白自己早已负了佛/祖之意,甚至诵经的时候烛焰都在不停的摇晃着,几度即将熄灭,又幽灵似的蹿起来,灼灼的燃烧着。
他依旧看不惯顾邪视人命为草芥的性子,依旧做不到为自己的正确行为据理力争,依旧保持着出家人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懦弱与胆小。
顾邪看得出他的目光在发生变化。
这一日,顾邪打酒回来,身上的衣服又被血浸湿了一片。
坐在床上诵经的空远缩了缩鼻子,睫毛一抖,慢慢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顾邪丢在地上的沾血的外袍。
他的目光在上面停顿了几秒,继而收回,慢慢闭上眼睛继续诵经。
顾邪对此习以为常,便一屁股坐在长凳上,端起酒碗扬起脖颈就是一顿猛灌。
清澈的酒水顺着他的脖颈流淌下来,将雪白的内袍染湿,敞开的领口隐隐约约能看到清晰的锁骨。
他每次杀完人回来都会遇到空远这样的目光。
但在这目光持续了半年之久后便消失了。
当顾邪推开门的时候,空远面色发紫,呼吸困难,双手紧紧地扼住自己的脖颈,似乎是想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脖颈内挤出来一般,嘴拼命的长着,甚至能看到几乎变成黑色的舌头。整个人仰面躺在床上不停的痉挛着,带动着整张床都在痛苦的“嘎吱嘎吱”作响。
顾邪耳边顿时警铃大作,三个恐怖的字眼再次划过他的脑海。
这是三个再熟悉不过的字,也是三个顾邪不愿意再想起的字。
蝎尾散。
中了这种剧毒几乎无药可救。
而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过药效最好的解药便是在空云寺。
难道.......
只能带他回去了吗。
时间容不得顾邪耽搁,他立刻简单的打点行装,从旅店后的马厩牵了一匹白马,将空远横抱起来放在身前,用几件衣物将他绑在自己身上,继而双腿猛地一夹马肚,冲入远方水墨画一般蔓延的山中。
空云山的轮廓在顾邪的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
在顾邪勒住马/的一刹那,白马四蹄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点着血红色的白沫。
顾邪三下五除二解开绑在两人身上的衣物,抱起空远向山上飞奔而去。
空云寺的门口早就沾满了人。
晓雾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烧着。
晓雾轻捻佛珠,面容安详,似乎是在静候顾邪两人的到来。
此时顾邪怀中的空远早已呼吸困难,若不是顾邪一直拼命掐住他的人中,他早就昏死过去了。
“施主果然回来了。”晓雾微微一笑,火把跳跃的金红色火焰在他花白的胡须上留下一个摇曳的影子。
“蝎......蝎尾散。”顾邪气喘吁吁的冒出三个字来,整个人摇摇晃晃,有些站立不稳。
“还请施主把空远归还贫僧。”晓雾伸出一只手,身体微微前倾,道。
顾邪眉毛一挑:“我要的是解药。”
“解药自然在贫僧这里。”晓雾从怀中抽出一只暗黄色的纸包,“没想到打开施主心脏的钥匙......居然是空远啊。”
还未等顾邪反应过来,晓雾身后冲出两道浅黄色狂飙,一股强大的拉力硬生生将顾邪怀中的空远拉扯出去,同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顾邪结结实实的罩在了里面。
他难以置信的看到被接回晓雾身边的空远面色恢复正常,稳稳地站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