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病房里,苏楹拉开窗帘,让一米阳光渗了进来,照在床上沉静的少女身上,她有些自我安慰地说道,
“姐,第三年了,你都睡了这么久了,也该醒了,楹楹长大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屋内仍旧是一片沉寂的死静。
接着抽泣声替代了她的无言。
医生查房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她,招招手对她说道,“近期我们病房的数量不够,可能要让你姐姐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你知道植物人这种状态,不是哪天说醒就能醒的,我们这里是医院,不是宿舍,还有许多病人排着队等待治疗。如果出现问题的话,再带她来医院看看,你认为怎么样?”
“是吗?”苏楹的心情十分低落,“好吧,我明天之前会把病房空出来的,只是医生,我想认真地问你一句,我姐她会不会永远醒不来?”
“这个难说。”医生苦笑道,“你姐姐并不属于脑死亡的范畴,她身体内的各项系统指标都比较平稳,只是神经中枢受到了重创,无法对外界做出直接反应,也许她的内心非常激烈,但是缺少激活她控制身体的意识力。至于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我无法向你做出保证。”
“好吧,谢谢医生。”苏楹呆呆地同她告别,而后坐到了少女身侧,注视着她雪白的面庞,握住她的手自言自语道,
“姐,我们又要回家了,开不开心?”
少女感受到了一丝来自手心的温暖,睫毛微微眨动。这个细小的动作被苏楹捕捉到了,苏楹几乎是呆住了,她慢慢站起身,俯着腰靠近她,盯着她的脸使劲观察,就好像自己在忧伤的处境中有了一丝幻觉,以为姐姐醒了,然而她的主动并没带给她好运,姐姐仍然是一副始终未曾改变的平和神情。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回答我。”
自嘲地叹了口气,苏楹开始整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包括被子,毛巾,洗漱用品化妆品,还有一些零食。自从寒假开始,她就一直在医院里陪看着姐姐,除了每天中午会回去做饭,然后用保温瓶将新鲜的饭菜送过来,晚饭基本上都是在医院的食堂里解决的,重复的日子久了,久而久之她自言自语的习惯越发熟练了。
她小心地清理着桌面,打扫着近乎是干净的病房,自从老爸出差到广东以后,家里家外的担子全落到她一个人身上了,15岁的她,上高中一年级,别的同学在家里玩游戏,上辅导班,全国各地旅游,她囿于姐姐无人照看,又怕她出意外,只能困在消毒药水味极重的医院里,终日看着带来的杂志,偶尔玩玩手机,但回了家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请问有人在吗?”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苏楹轻巧地走到门边,推门进来便撞见了一高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男生,戴着白框眼镜斯斯文文的,谈不上健壮,但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既视感。稍长的刘海扬起,应该是故意喷过的发胶作用。
见苏楹发了楞,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将门慢慢推开,位于某个临界点,在苏楹面前晃了晃手,
“你好,我是段奕。”
“我认得你。”苏楹抬起头,呼吸局促,脸红得不成样子,“你…你先前来看过我姐姐,请…请进。”
“我带了一些水果。”段奕放下果篮,敏锐的直觉让他发现了屋内的异样,所有东西都处于收拾好的状态,折叠的被子,立在病房中间的行李箱,他扭头问道,
“现在要回家了吗?”
苏楹下意识捏住衣角,“嗯…今天我姐要出院,所以着急整理了一部分。”
“我帮你吧。”段奕看到了倒下的扫把,捡起来细心地清理,一片又一片,将室内一层浅浅的灰尘规整到簸箕里,看到苏楹又在自顾自地发呆,他有意打断道,“苏浅她的状况好些了吗?医生为什么要让你们出院,她已经苏醒了?”
“没…没呢。”苏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心跳砰砰加快,“我…医生嫌我们占着病房,我姐又没苏醒的迹象,所以让我们先回去,但是我姐她还没好,我想接下来到年底,都必须在家里疗养了。”
“占床位?这理由也扯得过去。”段奕摇了摇头,略为不满,“你考虑过带她去其他医院看看吗?”
“现在不行…”苏楹撇了撇嘴,“我想其他医院也应该挺挤得,与其让她奔波来奔波去,不如让她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说的也是。”段奕的愤愤不平渐渐平息,“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大概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可以。”苏楹小碎步向着病床前去,突然被段奕高大的身影直接拦住了去路,吓得她一阵惊叫,耳根通红着退到了另一张空置病床上,“我…我拉行李箱,麻烦你背一下我姐好吗?”
“不好意思啊。”段奕尴尬地挠挠头,“我刚想着来帮你一把的,既然你都要求了,我就代劳一回吧。”
苏楹紧张地注视着他,眼见他稳稳当当地把床上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姐姐背了起来,抱紧了双腿,她忽地松了口气,然后拖着行李箱,左手拎着几个大袋子,缓缓离开了病房。
“她重不重啊?”苏楹与他同行在出院的大路上,“要不放她下来,让我扶着她走也没问题。”
“没事,轻的跟小猫似的。”段奕回头冲她笑道,“她平时营养摄入不充足吧,不然怎么会这么轻,回家以后给她多补补,多吃些好的,说不定她哪天被你感动到了,就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