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空间中,三个黑袍身影在奋力跳动着的火把的照耀下忽隐忽现。在这个由已经爬满了青苔的砖块所堆砌而成的房间里,就连木质的大门都已经彻底腐朽,而那三个以黑袍掩盖住自己面庞的人,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所处的恶劣环境,围聚在一张已经朽烂的方桌前。
“该死,咱们每次就不能够换个地儿吗?”
看来,还是有人嫌弃着这个散发着阵阵腥臭的恶劣环境,这人伸出戴满了戒指的手,不耐烦地在自己面前挥了挥。
“事成之后,整个佛罗伦萨都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大人。”一旁,一个稍显畏缩的黑袍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现在,为了避开领主的眼线,还请您稍微忍耐。毕竟,上次对那个女孩的行动失败,增加了我们对手的警觉。”
“哼,那些个没用的小角色,真不该就这样把任务交给他们!”
另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袍人以严厉的态度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却引来了同伴的斥责。
“你是在质疑我的手下吗!?”
愤怒的声音回荡在阴冷的小房间里,引得在刑同虚设的门外看守的两个身影不禁侧目。
“但他们的失败是事实!”高大的黑袍人似乎不想让步,“而现在,我们的计划也的确受到了更多的阻碍……”
“但我们依旧顺利地推动了它。”畏缩的黑袍男子打断了同伴间的争执,“那个女孩的死早已注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计划依旧推行地很顺利,我们的敌人——领主也并未察觉到我们的目的,甚至就连天命的大主教,也没有察觉到。”
“哼,没错。”戴着戒指的人耀武扬威地挺起了胸膛,“我们内外都帮你们串通好了,到时候轮到你们上场,可得把事情给我做绝了……”
没等他说完,高大的黑袍人便猛地举起自己的拳头,打断了他的发言。最开始,戴着戒指的人被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但立马,他也注意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异象。
安静下来后,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就像是有人在天花板上行走,却没有保持好平衡似的。
门外的看守也发现异象后,警觉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进入到房间之中,来寻找异象的来源。
然而,伴随着一阵石块儿落地的细微声响,从接进房间顶部的一个砖缝中,钻出来一只老鼠,它紧张得环顾了房间一周之后,便立马转身又钻入了墙内。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已经快坚持不住的火把,在奋力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哼,我可一直都相信你选的地方没问题。”戴着戒指的人冲着畏缩的黑袍男子点了点头,然后,他还不忘数落高大的黑袍人一番“希望你的大惊小怪,也能够在关键时刻派的上用场。”
“只要卡斯兰娜家的人真的离开了佛罗伦萨,那我可以确保计划万无一失,领主宫的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而德.帕齐家的人,只要做好准备接手后事就好了。”
似乎是不想再跟这位“对手”插科打诨,高大的黑袍人果断地结束了对话。并在再三跟另外两人确认了一些细节后,便带头离开了房间。
当房间的火把彻底熄灭,这个位于佛罗伦萨地下排水设施中的废弃休息间重新归于潮冷和平静后。又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却犹如变戏法般从房间那年久失修的天花板梁柱上显现而出。
那个披着灰绿色斗篷的身影,以娴熟的手法从天花板上毫无惧色地跳了下来,站到了刚才戴着戒指的人所在的位置。
黑暗中,一双深蓝色的双眼闪耀着皎洁的光芒。
“这下麻烦了。”
披着斗篷的少女咬着牙轻声自语道。
“哇哦~”
即便太阳已经藏到了山后,但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佛罗伦萨的领主宫依旧伟岸壮观,让卡莲不禁发出了感叹。
弗朗西斯.卡斯兰娜敲响了那扇庄严而厚实的大铁门,一处眼孔被打开,被里面的看守询问到来意后,弗朗西斯出示了手中的请柬,不一会儿,便收到了请进的指示,那扇大门也随即打开。
经过一条由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卫兵所站岗的走道后,弗朗西斯带着卡莲跟随者引路的下人来到了一处花园,各式各样的佣人们正在这里来来往往地忙碌着。而通过花园的铁栅栏,进入又一道有卫兵把守的大门后,这才进入了领主宫的主建筑。
“欢迎光临!”
进入到铺着红色地毯的大厅后,一整排姿容姣好的女仆们便冲着卡斯兰娜父女二人行礼。这冠冕堂皇的室内装潢,可比卡斯兰娜家宅邸气派多了。
即便卡莲也被这样的景象所深深震撼,但简朴的生活观念与骑士精神早已深入心底的卡斯兰娜家族人,实际上并不会被过于奢华的待遇所大动态多,因此,卡莲用肘部狠狠地戳了下被女仆们所吸引的老爹,并催促他赶紧跟上已经在前方等候了一会儿的引路人。
登上大厅正中央的楼梯,来到二楼的平台,那里有一扇正对着楼梯以及大厅入口的华丽大门,引路人毕恭毕敬地巧了三下门后,得到了里面“请进”的许可,便推开门,意识卡斯兰娜父女二人入内。
这里应该就是餐厅了,可以容纳下十余人的长桌摆放在正中央,屋顶和墙壁上的吊灯上的蜡烛把整个室内照耀地比白昼还要亮,而铺着一层精致桌布的餐桌上,也早已摆放好了无数的佳肴。
长桌的另一头,一位留着八字胡的长者从座位上起身,张开双臂走来迎接父女二人。
“欢迎欢迎!我尊贵的客人!”长者热情地拥抱了弗朗西斯,并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久闻卡斯兰娜家的骑士气貌非凡,今日总算有幸得以一见,弗朗西斯先生。您简直,就和传说中的那位英雄一模一样!”
被这股热情冲得有些飘飘然,弗朗西斯的心情虽然大好,但却真的不是很会应付这种场合,包括卡莲,父女俩就像是刚从乡下进程的农民一般,半推半就地跟着对方的节奏坐上了桌。
“请不要感到不自在,我尊贵的客人,卡斯兰娜家的骑士啊,这位小骑士也是。我是皮耶罗.美第奇,这座宅邸的主人,同时也是天命大主教所任命的,管理佛罗伦萨的领主。”长者看卡莲和弗朗西斯都坐好后,一边意识下人们开始处理桌上的餐点,一边向二人介绍起了自己,“虽然在家对治理城市的手段略懂些门道,但一直以来保护着佛罗伦萨不受崩坏侵袭的,其实正是你们这些战士。我本该早些与你们建立起更好的交流,但碍于平时公务繁忙,此事便一再耽搁,还请海量。”
“话不能这么说,皮耶罗领主。”弗朗西斯再次感受到自己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但还是强作镇定,将自己应当表达的话说了出来,“我们各有本分,整个佛罗伦萨内外都不能缺少为它而战的人,实际上,我们越忙,佛罗伦萨的人民才能越安定。不是吗?”
“您所言甚是!”
无法感受到皮耶罗领主的热情究竟是表象还是发自真心,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去应对,卡莲马上就对好像聊得很投机的父亲和领主失去了兴趣,并把注意力移动到了她迫不及待的一桌美食上。
散发着迷人香气的烤鸡、鲜嫩可口的牛肉、热气腾腾的苹果派和甜点,以及各式各样的美酒和饮料……要不是被父亲提醒要注意礼节,卡莲早就要伸手去拿过一个蛋糕来塞进嘴里了。
这时,餐厅内的一侧门被打开,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卡莲的面前。
“……莱奥纳多?”
那个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娇小身影,卡莲一眼就认出来是前不久才打过照面的莱奥纳多.达.芬奇。
“嗯?卡莲?啊,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幸运,我的朋友!”
莱奥纳多依旧抱着一大堆画卷,走到卡莲身边后,她才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卡莲也苦笑着主动地拥抱了她,好让她继续抱着那些看样子十分重要,且摇摇欲坠的画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莱奥纳多?”卡莲刚刚发问,却发现那位黑发的少女也站到了莱奥纳多身旁,看清她的面孔后,卡莲瞬间感到放心了不少,“啊,是你……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托您的福,勇敢的骑士。”
这位黑发的少女正是那天被卡莲从河中救起的,领主的女儿,劳伦佐.美第奇。今天,她穿着一袭简谱的深色家居服,并且气色相较上次恢复了不少。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跟在后面出来的一位男孩,似乎刚与下人们交接了什么事情,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劳伦佐身边,“这位就是救了姐姐的骑士吗?谢谢你!骑士姐姐!”
男孩的个头比卡莲稍小一些,但其热情的气势,可不比皮耶罗领主逊色多少。
“看来人都到齐了,来,请容许我再次为你们介绍——”
皮耶罗领主意识自己的儿女来到弗朗西斯身边。
“这是我的女儿,劳伦佐.美第奇,前些天,令爱舍身跃下亚诺河,救上了失足跌落河中的小女,在下真的甚为感谢!”
“哎?”
黑发少女——劳伦佐冲卡莲眨了眨眼,似乎她并没有跟自己的父亲传递实情,而她希望卡莲不要伸张。
“啊……啊!”被蛋糕的香气熏得有些迷糊了的卡莲,总算是让自己的脑子转了起来,“是的,这是我应尽的职责,领主大人!看到令爱恢复如初,我也……倍感欣慰!”
编织着自己不太熟悉的措辞,卡莲总算是将这件事情圆了过去。
“哈哈哈!不愧是卡斯兰娜家的孩子啊!”见卡莲如此懂事,皮耶罗领主也不禁开怀大笑,“来,这位是我的二儿子,朱利亚诺。朱利亚诺,快来,再好好感谢下卡斯兰娜家的骑士姐姐!”
在与热情的美第奇小弟弟打过招呼后,领主也为父女二人介绍了站在一旁的莱奥纳多。
“我听说,孩子你也认识莱奥纳多,可以说这真的是我们两几人的缘分!”莱奥纳多抱着手中的物件,尽力地向着卡莲父女行了个礼后,皮耶罗接着说道,“这些新兴画师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才能够更好地为民众们发挥自己的才能。而莱奥纳多正是我路过芬奇村时发现的一位奇才,因此,我才选择资助她,请他来到佛罗伦萨安定下来,好又一个更合适的创作环境!”
久闻佛罗伦萨的领主一直以来都对各类艺术创作情有独钟,同时也赞助了不少新兴艺术家,让佛罗伦萨的市井生活变得更加丰富,看样子,果然是如此。
“谢谢您,我尊贵的领主大人。”莱奥纳多再次向领主也行了个礼,“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不过,今天请容我先行告退,如您所见,我这幅打扮实在是有疏礼节,而且,令爱委托我创作的东西,刚好有了不小的灵感,我得马上返回我的工作室,在它们被星月带走前,将它们留在我的画布上!”
“啊哈哈,我就喜欢他们这股子创作精神!”皮耶罗对莱奥纳多的态度,也同样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去吧,莱奥纳多,去尽情发挥你的才能和天赋吧,有困难时,尽管来找我,或是劳伦佐。”
“再次感谢您!”临走前,莱奥纳多也略有些不舍地跟卡莲告了别,“我亲爱的朋友,能与你相识真的是莫大的缘分,请你有空时一定赏脸来参观我的工作室,我会保证你绝对不虚此行!”
“嗯,我会的!路上小心啊,莱奥纳多。”
待莱奥纳多离去后,下人们也刚好将桌上的餐点分配完毕,而皮耶罗领主,也很合时宜地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开始今晚的正题。
“愿今天,我们两家就此结下不解的情谊,尊贵的卡斯兰娜家骑士们。我作为领主,代表佛罗伦萨,作为父亲,代表我的女儿,再次感谢你们!”
说罢,这位热情的长者便将自己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来,尽管只是些粗糙的家宴,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这“粗糙的家宴”对卡莲来说还真比得上丰收祭奠的大餐了,趁着父亲不注意,卡莲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餐具,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但是,看着桌对面优雅地使用着刀叉用餐的劳伦佐.美第奇,卡莲还是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隐瞒事实。而那位黑发的少女,也不时地看向卡莲这边,仿佛还有话没有说完,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