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孙权、张纮、张昭、虞翻请来的各地名士,却因为孙策的一席话导致不欢而散。
不过那些名士,不少都非吴郡人士,因此离了宴席以后,便去到馆驿暂歇一二。
馆驿后院的湖心亭里,两位少女正在对弈,一方温婉沉稳,手执黑子正思落于何处;
令一方俊秀悠然,拿着一把折扇,微笑着等待对方落子;
除此之外,那湖心亭内尚有二人观棋,一位披着蓑衣,身后挂着一顶斗笠,脸上满是紧张焦急,她叫阚泽字德润,精善算术;
另一位则戴着一副眼镜,摩挲着下巴,淡然地看着二人弈棋,她叫严畯字曼才,精通观潮水利。
“嗯…有点难办啊…”
执子不定的少女平静地如此说着,她叫程秉字德枢【音同书】,精修儒学,乃是汝南大儒;
而与她对弈的儒雅少女名叫薛综字敬文,曾是战国之时齐国孟尝君的后人,彬彬有礼温润如玉,但也多多少少有点花花公子的脾气。
“哈~欠…”
薛综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道
“德枢小姐,为何执子不定?”
“唔…”
程秉依旧皱着眉头思考着,身旁严畯看不下去了,干脆拿了一个黑子一下点上去道
“下这里不就成了吗?”
程秉一见如此,皱了皱眉头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曼才小姐你怎么能代我下棋?!”
“待你这一盘棋下完,今日的江水涨落都看不成咯!”
严畯没好气地如此言罢,薛综跟着落下一颗白子,而后抬眼询问程秉道
“德枢小姐,我看你今日,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
程秉点了点头道
“嗯…今日自从去面见吴侯以后,多多少少就有些心头烦闷…”
“是啊是啊”
薛综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道
“听说吴侯袭取庐江以后,将庐江那名门望族乔家乔玄的两个妹妹给拐了回来,那两个小姑娘,生得可是国色天香啊!在这江东一带并称二乔!小的那个小乔送到了巴丘侍奉周瑜,大的那位大乔则留在了吴侯身边…我本想去一瞻尊容,奈何今日吴侯却不让她一起前来赴宴!一想到这,我就心中烦闷不堪啊!”
程秉听罢,将一枚棋子抓在右手,而后右手握拳立起,将那棋子搭在拇指上,再一下弹出去,啪的一下正中薛综脑门
“嗷!”
薛综嗷地一下叫了一声,程秉面色阴沉道
“你好歹也是孟尝君后人,沛国儒士!多多少少矜持一点好吗?”
“这在座的都是熟人啦!稍稍微放下架子不好吗?”
薛综揉了揉额头如此说着,严畯双手环胸叹了口气道
“唉…德枢小姐所烦闷的,应该是吴侯的态度才对!明明吴侯之妹,孙权孙仲谋好心好意从各处请来我等,那吴侯却无有几分尊敬贤士之意…可惜,可惜啊…德润小姐,你怎么看?”
严畯抬眼如此询问一直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们下棋的阚泽,阚泽被这严畯一喊,一惊之余抬起头来道
“诶?我,我?!我这个…那个…三…三…三…”
“三?”
严畯抬眼一疑之余,阚泽深吸一口气,而后开口背道
“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三五八九七九三二三八四六二六…”
“住口!”
“住口!”
“住口!”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如此一喝,阚泽方才闭上了嘴;
严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
“你这一紧张就背圆周率的毛病还没治好?!”
“没…没办法嘛…”
阚泽苦笑着如此说着;
棋局之上,程秉又落一子道
“我们这些地方名士,也就只身一人,听了吴侯那番话,当做过耳旁风便是…”
薛综也跟上一子,而后叹了口气道
“唉…是啊…但问题在于,那些江东名门豪族,尤其是本地的吴郡四家朱张陆顾对吴侯的好感恐怕都得掉得没底了!与她们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要是这几家想对吴侯造反,那还了得?”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气喘吁吁地朝着湖心亭这边跑来;
四人听见响动齐齐看去,只见是孙权一路赶来!
那孙权来到四人面前后,程秉连忙起身来接道
“孙权大人,为何来得如此仓促?!”
“呼…呼…”
孙权停下在那湖心亭前喘了几口气,而后拱手躬身低头行礼道
“诸位!我孙仲谋明白诸位是各地名士大儒,因此本想用心招待!然而在那宴席之上家姐却如此出言不逊,此乃我孙吴之过!望求诸位莫往心里去!”
薛综听罢,微笑着上前来,扶起孙权道
“仲谋大人快快请起!自从您仲谋大人去到各处相请我等时,我等便明白了您心中好意。此次不欢而散,非仲谋大人之过!”
孙权听罢,连忙对众人道
“如今江东基业尚且未稳,还需要各地名士儒门相辅!诸位请万万不要因家姐一席话语便离江东而去!我孙仲谋在此恳请诸位,请务必留下辅佐家姐!”
孙权连忙如此言罢,程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仲谋大人,如今若要我等于吴侯手下为官,尚且时机未到。但今后,定会辅佐仲谋大人保江东之基业!”
严畯双手环胸平静地说道
“不过比起我等地方名士,如今更重要的,乃是与江东豪族妥协好关系。”
“嗯嗯!”
阚泽也连忙点了点头如此接茬;
孙权听罢,方才多多少少放心地说道
“有诸位这句话!我孙仲谋,就放心了!各地豪族那边我也会去一一上门致歉的!就算口头上请求不成,那我跪着求也要…”
“仲谋大人!”
就在这时,薛综微笑着对孙权道
“请不要如此自贬身价,只要您是诚心去请求各地豪族,那么她们也一定会理解您的!”
孙权听罢,方才有了几分信心,连忙点头道
“是!我明白了!既如此,我孙仲谋就先走一步!”
“好!仲谋大人,请多保重!”
程秉微笑着如此言罢,孙权方才转身离去。
看着孙权离去的背影,薛综叹了口气道
“唉…论运筹帷幄,沙场点兵;吴侯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若是要说协调君臣,任人唯贤,仲谋大人倒更像是能成为一方诸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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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孙权又去拜访遍了还在吴郡的各地名士、跑遍了各地名门的府邸,挨着挨着致歉协调;
那一场宴席,只因为孙策的一段话,便险些破坏了孙权也一众文臣们辛苦建立的,与江东士卒的友好关系;但事后在孙权的努力下,曾经孙策的过失,就好像是未曾发生过一样…
终于,在孙权拜访完江东的各地名士名门后,回到了吴郡里自己的宅邸…
“啊…好~累~啊~”
孙权如此说着,而后啪的一声,倒在了床上道
“一天要跑来跑去,拜访几十个名士或是名门子弟,还要笑着脸出面协调…感觉比打仗还累啊…”
孙权如此说着,而后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昏昏沉沉地说道
“不过这样一来…江东也会更加平稳,老姐也会更开心一点吧…?”
不知不觉,孙权便趴在那床上睡去…
孙策听闻孙权在那江东各地拜访名士名门终于回来,于是连忙去到孙权宅邸,进到她房间道
“仲谋!今天辛苦…嗯?”
然而一进房门,便看见了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孙权;
孙策见状苦笑着道
“真是的…这么睡,就不怕着凉么?”
孙策轻轻地抱起孙权,将她抱在床上,而后再给她盖上一条薄毯…
看着孙权为了自己、为了保障江东内部的太平而四处奔波,劳累到一沾上床便睡了过去,感动与骄傲之意不禁袭上孙策心头。
她微笑着,对着睡着的孙权道
“仲谋,你是我最好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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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清晨,阳光刚刚透过窗户撒入孙权房内,孙权便一下子惊醒,连忙坐起来道
“啊!糟了!昨天去拜访了那么多名士名门回来倒头就睡着了,还没有和老姐汇报情况!不行不行不行,得赶紧去老姐那一趟!”
孙权如此言罢,连忙起身往孙策宅邸的大堂而去;
一到宅邸,孙策正一边批阅公文,一边与身边的张昭、张纮、虞翻议论事务。
不消多时,只见孙权赶来,孙权连忙对孙策道
“老姐!老,老姐!昨天我已经拜访完江东各地的名门名士了!”
“哦?是吗?”
孙策笑着道
“那真是辛苦你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孙权停在孙策面前,挠了挠头傻笑着道
“诶嘿嘿~劳累了那么久终于好好地睡上了一觉,感觉睡得格外舒服呢~”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道
“报!主公!袁绍遣使前来!”
“哦?袁绍?”
孙策一惊之余,心中暗想道
“袁绍在这个节骨眼上遣使前来…莫非是想与我结盟,一起对付曹操?”
随后她连忙抬眼道
“让她进来!”
“是!”
孙权知道有使者要来,便移步到孙策身边;
不消多时,那下人便将使者请来——那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袁绍派去的陈震陈孝起!
陈震一见孙策便拱手躬身行礼道
“陈震陈孝起,参见吴侯!”
“不必多礼!”
孙策平静地询问道
“袁绍大人派你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啊?”
陈震连忙笑着言道
“我家主公如今与曹贼对敌,吴侯身在江东,中间正好就是曹贼老巢!届时我家主公出兵官渡,吴侯只需奇袭许昌!何愁曹贼不破?届时破了曹贼,迎回天子,我主公为大将军,必然表奏吴侯为三公之列!”
孙策那是早有想对曹操动手之心,却也因为曹操在许昌有精兵布设,因而只好先攻打徐州。
如今袁绍遣使前来,约定孙策一个打官渡,一个袭许昌,让曹操腹背受敌,孙策哪里不想答应?她笑着连忙对陈震道
“好!我孙伯符,愿意与袁绍大人结盟!来人,给我在城楼设下宴席,我要亲自款待孝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