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以北,那以君侯之礼而葬,累积数丈之高宛如土山的,便是袁绍的坟墓…
坟墓两旁,白幡飘扬;曹军将士无不披白,站于墓前祭拜袁绍…
曹操看着那袁绍坟墓,按剑而立之间却又不禁仰天长叹一气…
“唉…”
她缓缓开口言道
“昔日,孤与本初共同起兵讨伐董贼之时,本初问孤:“若事不济,又当占据何地以成功名?”孤反问本初:“足下意欲若何?”本初笑道:“我南据黄河为险,北阻燕代二地,兼并沙漠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如何?”孤笑答道:“我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曹操仰天长叹道
“此言如昨日,而今本初已亡!孤,不能不为之流涕啊…”
曹操言罢,抬手遮捂面颊,两行热泪自眼角滑落…
她用衣袖轻轻擦了擦眼泪,双眼尚红地对身边文官道
“河北军民遭兵戈之难,孤届时定要上奏天子,请免今年租赋!”
“是…”
文官急忙用毛笔竹简将此言语记录在案…
而后曹操抬眼回过头去对张辽道
“文远!”
“在!”
“将田丰、沮授、审配、审荣并河北一众义士的灵牌摆上!”
“得令!”
曹操又对张辽下令道
“袁谭、袁熙、袁尚本当继承河北四州,同仇敌忾共谋大业!如今却只顾手足相残,实乃大不孝!虽任苟延残喘,但死期已近!将她们的灵牌,也一并摆上!祭奠其先主!”
“得令!”
张辽得令,前去摆放灵牌;曹操又对那军中一喝道
“陈琳何在?”
陈琳快步自军中出来道
“臣在!”
曹操缓缓回过头来,看向袁绍之墓道
“将你当初写的檄文,拿出来!”
“这…现在?”
陈琳一懵之间如此询问,曹操也不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陈琳快步上前来到曹操面前,从怀中取出那绢绸檄文…
曹操一见,微微抬头向着那袁绍墓道
“念!”
“诶?”
陈琳无法,只好咬了咬唇,硬着头皮来道那袁绍墓前,将那檄文缓缓打开来,小心翼翼地念道
“司…司空曹操:先祖中常侍曹腾,与宦官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操姐嵩,乃乞丐携养,因赃假位,贿赂权门,窃盗鼎司。操承劣遗丑,本无懿德,更兼狡诈,好乱乐祸…”
“这…”
曹洪听着,连忙上前来拱手行礼道
“丞相!别让她念了!”
“丞相!”
文臣武将齐齐跪下,陈琳见状皱了皱眉头,停了下来一时也拿不定注意…
曹操回过身来,一喝道
“念!为何不念?”
曹操按剑而立,正色言道
“当初此文传至许昌之际,孤方患头风,卧病在床…一听此闻,毛骨悚然,惊出一身冷汗,不觉头风顿愈!”
曹操探手来指向袁绍之墓喝道
“如此,方才引得大军进黎阳拒袁绍,于仓亭决一死战!真可谓是檄文如箭,箭箭穿心!”
曹操如此喝罢,却又放下手来,缓缓道
“但也是此箭,引得多少将士尸沉沙场,客死他乡…孤,今日若不受此箭,将士们安能招魂入土,夜枕青山?星光殷殷,其灿如言…”
她厉声而喝道
“不念此文,孤安能以血补天哉?!”
言毕,将士之中鸦雀无声;
陈琳听罢,微微闭上眼叹了口气,而后仰起头来,高声颂道
“幕府为除凶逆,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收罗英雄,弃瑕【音同侠】取用。故,遂与曹操同咨合谋,授以禆【音同皮】师,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而操遂豕【音同使】资跋【音同拔】扈【音同户】,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操为甚!得曹操首级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布告天下。显示众人知晓,圣朝拘迫之难,如律令。”
祭奠过后,曹操率领文臣武将,往那邺城而回…
正要入门之际,许攸抬头见那城门之上“邺城”二字牌匾,用马鞭一指道
“阿瞒!你若无我,安能进这邺城啊?”
那文臣武将听罢,纷纷对许攸感到不忿;曹操听罢,却冷哼一声道
“哼…虽赖子远计谋,但更有其他将士们的智勇啊…”
她如此言罢,驾马先入邺城。许攸也回过头来腆着笑脸,向文臣武将拱手行礼道
“是是是…诸位,也都辛苦了!”
文臣武将无有一人正眼瞧许攸,纷纷绕过她去,先后入城。
许攸见状,回头来就指着那些文臣武将道
“嘿!你们还蹬鼻子上眼了?要不是因为我许子远献上烧乌巢决漳河之计,你们现在还给堵在黄河对面进退不得呢!”
诸将之中,乐进听罢,气得一下回头来道
“咱们千生万死,浴血奋战夺得城池!你安敢在此夸口?!”
许攸听罢,双手环胸道
“哼,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小丫头罢了,何足道哉?”
“你!”
乐进都要拔出佩刀上前来砍了许攸,李典急忙拽住道
“文谦,算了算了…”
许攸见状,接着嘲讽道
“就连曹阿瞒敬我三分,你们算什么东西?”
一众文臣武将听罢怒意更盛,诸将之中,许褚干脆纵马回头,提着九环大刀便朝着许攸杀来;
许攸见状倒吸一口凉气道
“喂!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连曹阿瞒都不敢动我,你敢…”
许攸还未说完,只见许褚将刀一起一落,血光一溅,许攸顿时被斩为两段…
文臣武将见状,稍稍冷静者如张辽、徐晃、李典、刘晔无不一惊;稍稍偏激者,如乐进、张郃、曹洪、荀攸、马钧纷纷拍手叫好;于禁、郭嘉、贾诩、程昱等人倒是波澜不惊。
曹操听见身后响动,回过头来看见诸将未走而是围在一起,立马掉过头去驾马上前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许攸尸首被斩为两段,落在地上,顿时一惊道
“哎呀!子远,你…这…”
曹操看向诸将道
“是…是谁干的?”
“末将…”
许褚上前来如此应答;
曹操见许攸的尸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唉…子远乃是孤之故人,她不过是跟孤开几句玩笑话罢了…这,这又何必呢?”
乐进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
“丞相!许攸她实在是太过无礼,仲康将军故而杀之!”
于禁也上前来,来到曹操的耳边道
“丞相!您知道许攸怎么说我等的吗?她说我等不是东西!”
曹洪也上前来道
“是啊丞相!您看,您姓曹,末将也姓曹,末将和你同宗同族,她骂末将不是东西,那可就是骂您不是东西啊!”
“什么?!”
曹操听罢,故作愤怒大喝道
“许攸这厮好大胆!竟敢骂孤不是东西!”
曹操言罢,又看着许褚道
“仲康!这许攸骂孤不是东西,着实该杀!但念在你们还是同僚,杀伤同僚也应该有所担当!去,将子远厚葬于邺城门外!”
许褚听罢,拱手行礼道
“末将,得令…”
曹操与文臣武将进了邺城,便又安排文臣武将道
“诸位,辛苦了…孤打算去本初的宅邸看看,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是”
文臣武将纷纷前去在邺城安排下的各自宅邸馆驿暂且休息,而曹操则驾马去到了袁绍宅邸…
她刚到宅门,只见门口左右已有曹兵把守。
曹操见状,心头一疑道
“哦?你们为何在此处啊?”
“是曹丕大人叫我们守在这里的!”
“子桓…”
曹操垂眸如此一言,而后抬眼道
“既如此,子桓何在啊?”
“曹丕大人已经进了袁绍宅邸!”
“呵,好啊…好丫头…怪不得刚刚祭奠完了袁本初你就脚底抹油开溜,想不到,想不到啊…”
曹操缓缓走入了宅邸之内,只见大堂之上放着几个大箱,装有各色金银财宝、绸缎香料;曹丕缓缓走到大堂,对着曹操笑脸相迎道
“丞相~”
“哼,曹子桓!你先孤一步踏入袁绍宅邸,意欲何为?”
曹丕听罢,慌慌张张拱手行礼,而后正色言道
“臣斗胆先入袁绍宅邸,收拾金银财帛,静候丞相查点!臣,绝对未曾动这些财物一分一毫!”
“哦…原来如此…”
曹操见那曹丕虽然有礼,但是面带笑意似乎是在期待着夸奖一般;
曹操只好苦笑着道
“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曹丕连连笑着道
“丞相,这宅邸中还有一样东西,是臣专门给您留的,保证您喜欢!”
“哦?什么东西啊?”
曹操一疑之余,曹丕拍了拍手道
“有请甄宓【音同浮】小姐!”
不消多时,只见一位娇秀少女缓缓走出;一头乌黑秀发宛若滔滔江水,沉静绵长;而肌肤,则有如碧波白雪;一双水蓝眼眸宛若宝石清澈透亮,精致的五官恰似上天精雕玉琢,就像是传说中的洛神一般…
曹操见状,一惊之余问道
“这是…”
名为甄宓的少女上前来行礼道
“小女子甄宓,乃是袁熙袁显甫大人之侍女…”
“…”
曹操听罢,沉默片刻;不知怎的,她又突然想起了宛城那一夜的大火…
她看了看曹丕,而后对她言道
“子桓,这位甄宓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置?”
“当然是献与丞相!”
曹丕如此言罢,而后面色一沉道
“若是给了孤,孤可要把她杀了!”
“哈哈哈!”
曹丕大笑道
“丞相!您这是在开玩笑…吧?”
曹丕见曹操面色不对,抽了抽嘴角,退后两步,一时不知当说些什么…
而甄宓则上前来道
“丞相!显甫大人与其亲姐自相残杀,引得河北一片战火;曹军进城时,小女子曾以为必死无疑…而子桓大人一进此宅,见了小女子,便声言定要保小女子无恙!因此,小女子愿一生服侍子桓大人!”
曹操听罢,而后抬眼看着曹丕道
“子桓…依你之见?”
“这…这个…”
曹丕本来是想将甄宓送给曹操,但是曹操收了甄宓就要将她杀了,而甄宓却又想要跟着曹丕,曹丕倒是一下子犯了难…
送给曹操吧,那甄宓可就没了;自己收着吧,会不会惹得曹操不开心啊?犹豫不决之间,曹操对曹丕道
“如果你喜欢,你就自己收着吧!切记要照顾好她,不要亏待了甄宓小姐…”
“啊!承,承蒙丞相厚爱!”
曹丕如此言罢,曹操对曹丕和甄宓道
“你们二人先出去吧,孤…想一个人在本初的宅邸待一会儿…”
“是…”
曹丕甄宓齐齐离开袁绍宅邸,曹操则缓步来到了袁绍堂前…
那袁绍大堂上,还挂着一幅大汉十三州的挂画;那画上的河北四州,已然用金粉涂成了亮闪闪的金色。
但曹操明白;从今往后,那副画上的金粉再也不会增添哪怕一笔一划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那副挂画,缓缓而吟道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音同航】。势利使人争,嗣还【音同玄】自相戕【音同枪】。淮南术称号,刻玺於北方。铠甲生虮虱【音同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此诗名曰——《蒿【音同hao一声】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