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镇内,田畴为曹军安顿好了住处,而后便带着曹操来到宅邸之中。
并不宽阔的草庐里,只有些破旧家居以及书籍卷宗。除此之外,就是大堂之上挂着的一面幽州并乌桓地图。
二人对坐于堂内,田畴亲自奉上一碗水道
“丞相,家舍贫寒,无有茶水,还请多多担待…”
“哪里哪里…”
曹操微笑着如此言罢,而后接过水来稍饮一口,再放下碗道
“田畴小姐久居于此,想必是深知乌桓底细?”
“不敢,不敢…”
田畴微笑着道
“只是略懂而已…”
“诶!田畴小姐不必谦虚!”
曹操笑着道
“直入正题吧!不知田畴小姐,可否指一条进军明路来?”
“嗯…这个嘛…”
田畴摩挲摩挲下巴道
“平日里,乌桓都是绕过山路,通过无终前来徐无山…”
“无终么?道路可否宽阔?”
“宽阔,宽阔,容得骑兵大队前行!”
田畴点了点头如此言罢,曹操抬起头去看向那幅地图,看着位于东北的无终二字道
“好…就从无终而行!”
“但是嘛…”
田畴微微睁开那一直眯着的双眼道
“可惜的是,每年的这段日子,无终总是会大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行,积水之处既不能走马也不能通船,更有乌桓士兵把守河口,水路陆路皆行不通!”
“什?!”
曹操听罢,皱了皱眉头问田畴道
“既如此,可有别路?!”
“有有有!只怕是,丞相你不敢去啊…”
“不敢去?”
曹操挑了挑眉道
“什么道路?连孤都不敢去了?”
田畴抬起登高杖,指向地图上的徐无山道
“入徐无山,自卢龙塞而出,过平岗镇,绕袭至三郡乌桓以奇袭乌桓的大本营柳城,如此必可一战而就!”
“还有此路?”
曹操一惊之余道
“此路,孤如何不敢走?”
“卢龙塞自西汉至今,已经荒废了二百余年;山路崎岖,着实难行。出了卢龙塞,就是塞外地界,气候严酷异常;此凶险程度,非同一般啊!”
田畴言罢,曹操轻轻将手拍在桌上,微微前倾连忙询问田畴道
“有多凶险?”
田畴用那登高杖敲了敲自己已经瘸了的右腿道
“如这般凶险!”
“…”
曹操听罢,双手环胸垂眸思索片刻…此行之凶险她心中已是了然;
但是如今已经深入此地,无有退路,若是不加急攻下乌桓,那事后乌桓必定会继续侵扰幽州!无论何时,曹操都将后背难安。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一个计划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而后她抬眼正色连忙询问田畴道
“子泰小姐,可否愿意引领我军走卢龙塞、过平岗镇,直抵乌桓?!”
“唔?丞相您竟然敢冒这个险吗?”
曹操笑着言道
“你敢接这个活,孤就敢冒这个险!”
“不愧是曹丞相,果真胆识过人呢!”
田畴听罢,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既如此,我田子泰乐意效劳!”
田畴的宅邸门外,文臣武将焦急等待许久;忽然间,曹操啪的一声推开那大门道
“诸位!接下来,我军将会走一条凶险万分的道路,这或许是我等征战以来走过的最为难行的行军路线,可谓是九死一生!但一旦成功,即可一举扫平乌桓袁氏叛贼!若是谁害怕了,就留在徐无山,等候接应吧!”
文臣武将听罢,纷纷喝道
“我等皆愿随丞相而行!”
“好!既如此,诸位就为接下来的行程,做好一切准备吧!”
这边曹操一面让田畴来统筹规划此行需要的粮草物资,同时安排下士卒,在前往无终的道路上沿路钉下数个大木牌,上书“方今雨季,道路不通;待到天旱,乃复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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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乌桓处,袁熙袁尚自从去到了蹋顿那里之后,蹋顿终日里与她们饮酒作乐。
大堂之上,蹋顿端着乌桓美酒,笑着言道
“哈哈!显奕小姐,显甫小姐,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
然而袁熙袁尚见这蹋顿只顾饮酒,心中都是没底。
袁熙苦笑着上前言道
“蹋顿大人,曹贼诡计多端,如今不做防备,若是曹军前来攻打…应当如何是好?”
“放心放心”
蹋顿摆了摆手道
“如今正值雨季,无终那边道路泥泞积水颇多,那曹贼的精锐骑兵压根就过不来!更何况,我军早已扼守住河口,任那曹军走水路、陆路,都休想踏入我的地盘一步!待到旱季水退,我军早已是兵精粮足,那曹贼也一定耗不住以至于南下而去。届时,我亲自率军,帮你们收服河北失地,如何?”
“好,好!”
袁尚连忙端酒上前言道
“蹋顿大人果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我敬你一杯!”
“哈哈!好说,好说!”
“可是…”
袁熙双手环胸问道
“曹军会不会走别的路呢?”
“别的路?呵呵,别的路?!”
蹋顿冷笑着道
“除开走无终以外,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过卢龙塞、平岗镇绕过来!但是卢龙塞都荒废两百多年了,本地人都尚且不敢走,那曹贼哪来的胆子都那条道?”
就在这时,探马来报道
“报!蹋顿大人,曹军于无终一带钉下木牌路标,上书:方今雨季,道路不通;待到天旱,乃复进军!”
“看吧!”
蹋顿笑着道
“曹军想要进军,也只能等到旱季再走无终过来!到时候咱们率领起十万乌桓大军,把那曹贼打个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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蹋顿那边,曹军的假消息取得了不错的成效,麻痹乌桓人马让她们无心进行更多的防备。
徐无山上,乌云弥漫,阴风惨惨。高山之上,滴滴雨点划过士卒面颊,宛如刀割一般。
田畴虽然手持登高杖一瘸一拐在前引路,但在这山路之上却也是健步如飞,竟然不比马匹慢上多少!
“还~有~多~久~啊~”
就在这时,跟在曹操身后的曹植满腹牢骚地如此说着;
曹操听见曹植的牢骚声,于是回过头来对着她道
“哦?已经来到这幽州边塞,领略塞外风光,难不成子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不满意不满意,当然不满意啦!”
曹植吐槽连连道
“这座山上都是树,除了树还是树!树树树!不然就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的雨,完全没法让我想吟诗一首嘛!”
曹植快马上前来,来到田畴身后问道
“子泰小姐子泰小姐,到达乌桓的地界还要多久啊?”
“嗯…乌桓的地界啊…”
田畴思索片刻道
“从徐无山过卢龙塞出平岗镇直到滦【音同鸾luan二声】河地带,一共是五百里左右”
“诶诶?五百里?!”
“过了滦河之后,路就好走了。届时只要一路急行,不消多时就能到达乌桓的地盘”
“过了滦河…大概还要多久?”
“两百里地吧?”
“噫!不要,不要嘛!”
曹植忽然又撒起娇来道
“子泰小姐子泰小姐!你看这阴风惨惨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吗?子泰小姐你是本地人吧?应该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风景名胜吧?待我去摸个鱼什么的怎么样?我会写首诗来报答你的!”
“曹子建!”
就在这时,曹操忽然面色一沉道
“行军不是儿戏,我等需要作速前去攻打乌桓!你若是再添乱,孤就派人把你送回徐无镇!”
“呜…”
曹植一下软下来不敢答话,田畴苦笑着道
“丞相!前方就是卢龙塞了。大军行途劳累,不如就在那卢龙塞休息休息如何?顺便,卢龙塞离碣【音同杰】石不远哦!”
“碣石?!”
曹植听罢,两眼放光道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超有名的,秦始皇登碣石求仙的那个碣石?!”
“没错哦!”
曹操也上前来道
“当初…汉武帝自泰山而东巡海上,也到过那里。嗯,孤倒也是想一览碣石风光啊!”
“在卢龙塞下寨以后,大概几十里地就能到了!”
田畴如此言罢,曹植偏过头去一脸期待地看着曹操
“姐上!姐上姐上姐上姐上,待会儿一起去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曹操苦笑着叹了口气道
“唉…我军确实已经疲惫,应当找个地方暂歇一会儿了…”
曹军人马下了徐无山,只见那山东面的山麓下一条断壁残垣宛如游龙一般,城墙依山而建极其凶险,甚至还能在那长长的城墙之上看见残破不堪的烽火台。
“哦?这就是卢龙塞了么?”
曹操看着那卢龙塞如此说着,而后田畴在前引路道
“正是!丞相,请随我来吧!”
田畴在前引路,曹操大军在后跟从,不消多时便下了徐无山,于那卢龙塞上的城墙附近安营扎寨,暂且歇息。
卢龙塞曾经乃是西汉官兵驻扎的要塞,如今虽已荒废,但那城楼关口大多都在,移开石木残渣尚且还能用。
待到曹军于那卢龙塞安顿完毕后,曹植已经激动无比地牵着一匹好马到田畴面前道
“子泰小姐子泰小姐,这是我亲自为你挑的马,请务必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碣石看看!”
“啊!承蒙厚爱,当然可以!”
就在这时,杨修也上前来清了清嗓子道
“呃咳,呃咳!子建,你可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啊!碣石那么好的地方,怎么能就你们俩个人去看呢?”
“嘿嘿~如果德祖要一起来的话,我当然是欢迎啦~”
“那就走诶!”
曹植、杨修、田畴三骑人马刚要动身,只见曹操忽然骑着爪黄飞电马上前来拦住三人道
“哎呀呀!子建、德祖,你二人当初怎么答应的孤,难道忘了吗?可不能随意离开孤的视线范围哦!”
“咕呃…”
曹植苦笑着挠了挠头道
“忘了这茬了…”
曹操听罢,回过身去对田畴道
“子泰小姐,带路吧!”
“是!”
碣石与卢龙塞相距不远,四骑人马快步而行,不消多时就已经到了那碣石之处。
四人下马登上碣石,遥望那大海无际,碧波万里。海浪拍岸之声层层叠叠此起彼伏…
“…”
曹操默然不语,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行四人看了半晌,只听杨修连忙询问曹植道
“子建小姐,有灵感了吗?有灵感了吗?”
曹植听罢,双手环胸回答道
“嗯…这个海面倒是很宽阔呢…但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杨修一脸懵地问道
“说说看?到底少了什么?”
“少了点…大气磅礴的…冲击感?”
“冲击感?这个海浪还不够冲击吗?!”
“感觉还是太平缓了啊…”
曹操听罢,微笑着道
“这样啊!很抱歉,孤的心里已经稍稍有底了,子建你如果还是毫无头绪的话,不如认输怎么样?”
“咕呃…”
曹植听罢,一指曹操道
“我…我曹子建是绝对不会认输的!乖乖等着吧!这场仗过后,我一定会写出比你厉害十倍,不,一百倍的诗文!”
曹操听罢,笑着回应道
“好啊!孤,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