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修请到张松在府上分宾主就坐,二人既落座,杨修笑着问道
“蜀中道路崎岖…永年小姐远来辛苦了啊!”
“诶~哪里哪里?”
张松笑着道
“奉主公之命,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嘶…话说这蜀地偏远…在下亦是难知其中风土,敢问永年小姐能否叙述一二?”
杨修如此问来,张松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说,好说!”
张松起身来,挥手振臂比划道
“蜀为西郡,古号益州。路有锦江之险,地连剑阁之雄。回还二百八程,纵横三万余里。鸡鸣犬吠相闻,市井民宿不断。田肥地茂,岁无水旱之忧;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所产之物,富如山积!天下莫可及也~”
“既如此…”
杨修连忙再问道
“蜀中人物如何啊?”
“文有司马相如之赋,武有马伏波之才;医有张仲景之能,卜有严君平之隐。九流三教,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者,不可胜记,岂能尽数?”
张松摆了摆手如此言罢,杨修接着问道
“那么,刘季玉手下如阁下者,还有几人?”
“文武全才,忠义慷慨之士,动以百数!如松这等不才之辈…呃,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啊!”
张松如此言罢,却叫杨修不好再出话题为难;杨修稍稍思量,便又问道
“那么,阁下现居何职?”
“滥充别驾,甚不称职~”
张松说到这,忽而一转攻势,来问杨修道
“阁下又现居何职?”
“在下乃,相府主簿~”
“哎呀!”
张松听到这,故作惊叹却又问道
“久闻德祖小姐世食汉禄,为何不立于庙堂辅佐天子,却要在相府门下做一小吏?嗯?”
“啊这!这…”
杨修听到这,垂眸皱眉思索,而后稍稍抬眼言道
“我虽居下寮【音同辽】,丞相却委以军政钱粮之重!早晚蒙受丞相教诲,多有受益,故而就任此职!”
“嘶…”
张松稍稍吸口气,却又说道
“在下听闻曹丞相,文不及孔子孟子二大贤,武不及孙膑吴起二大才,只凭霸道成就高位,如何能教诲德祖小姐呢?”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杨修急忙回嘴道
“西蜀边陲,怎知丞相之大才!”
“愿闻其详~”
张松言罢,杨修拍了拍手道
“取书来!”
片刻之后,下人将一锦盒送来,打开锦盒看去,乃是一捆捆竹简,上写《孟德新书》四字;张松打开书卷来看道
“嘶…这是?”
杨修得意洋洋道
“此乃丞相酌古准今,为《孙子》十三篇作注而成之兵书!阁下言丞相无才,且看此书是否能流传后世?”
“…”
张松一目十行,片刻便将那一卷卷孟德新书看完;而后冷笑一声道
“哼,杨德祖啊杨德祖,你也忒不识数了!此书乃战国无名氏所作,就是蜀中三尺小童亦能背诵!方今被曹丞相窃用,不过只能瞒得过你罢了~”
“?!”
杨修一惊之余,连忙言道
“此乃丞相亲自修写之书!秘藏于亲信之中,虽已写成,却还未流传于世,何来蜀中三岁小童亦能背诵之言?”
“德祖若是不信,且听我背诵一诵!”
那张松起身,将双手背在身后道
“注曰:欲攻敌,必先谋。
孙子曰:
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注曰:兴师深入长驱,拒其都邑,绝其内外,敌举国来服,为上;以兵击破得之,为次也。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注曰:《司马法》曰:「万二千五百人为军。」
全旅为上,破旅次之。
注曰:五百人为旅。
全卒为上,破卒次之。
注曰:自校以上至百人也。
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注曰:百人以下至五人。”
这一段只背得杨修面露难色,然而那张松还接着道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
注曰:未战而敌自屈服。
故上兵伐谋。
注曰:敌始有谋,伐之易也。
其次伐交,
注曰:交,将合也。
其次伐兵,
注曰:兵形成也。
其下攻城。
注曰:敌国已收其外粮城守,攻之为下也~”
“行了行了,可以了,可以了!”
杨修连忙道
“永年小姐过目不忘,真乃天下奇才!修,见识到了!”
杨修拱手行礼之余,便又起身对张松道
“永年先回馆驿暂歇,容我今晚禀报丞相,明日再请你面见!”
“好好,有劳了!”
张松拱手行礼如此言罢,便先回馆驿…
是夜,杨修亲自前去面见曹操,曹操见杨修前来,便问杨修道
“噢!德祖何来啊?”
“丞相…”
杨修先向曹操拱手行礼,却又问道
“丞相今日何故如此轻慢张松?”
“哼…”
曹操冷哼一声道
“此人出言不逊,乃一大胆狂儒,自然慢之。”
“昔日祢衡亦是狂才,主公容得下祢衡,却为何容不下张松?!”
“祢衡之文远近闻名,世人皆知!孤,故而不忍亲手杀之。区区张松,又有何能?”
“丞相!”
杨修连忙道
“此人身负大才!适才我将她请到府上与之相谈,谁知她高谈阔论,对答如流;口若悬河,辩才无碍!此等口才且先不论,单说丞相之《孟德新书》,她只阅览一遍,便能背诵!此等博闻强记之才,世所含有啊!”
“哦?”
曹操听罢,微微挑眉之余,心中已是颇有几分不悦;那杨修接着道
“张松她,她一开始还故弄玄虚说,丞相那书乃是战国无名氏所作,蜀中小儿亦能背诵…”
“…”
曹操沉吟片刻,将宅中的孟德新书拿来稍稍阅览,却又抬眼言道
“莫非…古人与孤暗合?来人!”
“在!”
曹操如此一喝,下人急忙前来,曹操却将那一捧捧孟德新书全部取来扔下道
“将孤的孟德新书全部收回,拿去焚烧销毁!”
“是!”
“诶诶!丞相不可啊!”
杨修连忙言道
“此乃丞相殚精竭虑,辛苦多日才著成之兵书,当流传后世千载留名才是!如何能因一人戏言而尽皆焚毁之?!”
“孤宁可将其焚毁,留一清白,也绝不留什么盗撰战国无名氏的污名!”
曹操如此言罢,便又接着道
“这个张松,果然非同一般…若就如此叫她回蜀,确实不妥…”
曹操如此说着,心里却是要盘算如何杀杀张松的锐气;杨修听到这,急忙对曹操道
“丞相不如大张旗鼓来面见她,让她瞧瞧天朝气象,如何?”
“嗯…”
曹操点了点头却又道
“来日,孤到西教场点军,德祖你去引她前来,让她看看孤军容之威严鼎盛!叫她回去传说,待孤下了江南,即刻前来收川!”
“是…”
待到次日平明,杨修亲自领着张松去到西教场;
张松抬眼只见曹操立于点将台上,手握令旗威风凛凛;台下大军五万,齐齐整整,盔甲鲜明;金鼓震天,戈矛耀日。曹操将旗一招,各部兵马各成阵势齐齐呐喊,声威之盛非同一般!但那张松却只是稍稍斜视,冷哼一声。
杨修领着张松上到点将台,曹操见张松前来,便笑着问那张松道
“啊,张永年,尔等蜀中可有如此军势啊?”
“哼…”
张松冷哼一声道
“我蜀中不需此等兵戈,只讲仁义!”
“?!”
曹操听罢一惊之余,便是将手按于佩剑之上;点将台上众文武要来拦阻,杨修亦是扯了扯张松衣角叫她收回前言。
曹操心中虽怒,却也尚且还知晓礼仪,只是接着言道
“孤视天下鼠辈如草芥!大军到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顺孤者昌逆孤者亡,汝可知之?”
“丞相之军威,松亦有所耳闻!就比如啊!”
张松故意抬高几分声调道
“昔日濮阳攻吕布,当初宛城战张绣;赤壁遇周郎,华容逢关羽;割须弃袍于潼关,夺船避箭于渭水:真乃是天下无敌也~”
曹操听罢,又惊又怒道
“一介酸儒,安敢如此猖狂?!来人!推出斩之!”
“丞相!”
恰在此时,身旁杨修赶紧言道
“张松富有大才,乃蜀中名士不能斩啊!”
曹操身后,荀彧亦是急忙前来言道
“丞相还请息怒;张松自西川远来,若是斩之,恐失人心!”
“…”
曹操听罢,稍稍消消怒气,却又对那张松喝道
“念在你是蜀中使者,今日便权且免你一死…来人!乱棍打出校场!”
曹操喝罢,只见两旁侍卫手持棍棒,将那张松乱棍打出;
那张松来在馆驿,收拾了行装,哪里还敢在许昌久留?急急忙忙离了许昌,便回西川而去…
而就在此时,诸葛亮安插去许昌的细作快马加鞭回到荆州,对那诸葛亮道
“军师!诸葛军师!”
大堂之上,众人皆在,细作归来,诸葛亮急忙问道
“哦?近日许昌有发生何事?”
“益州别驾张松去到许昌,却羞辱曹操,被其乱棍打出,如今已经急忙离了许昌,同随从正往西川而回!”
“哈哈!好啊!”
诸葛亮笑着对刘备道
“主公,这张别驾乃是一位任务,此番她既要路过荆州,可要优加厚待,不可怠慢!”
刘备听罢,便问诸葛亮道
“军师,这是何意?”
“诶~”
庞统笑着对刘备小声道
“此人自西川远去许昌,却被曹操怠慢;她要回蜀,必经过荆州,主公只要稍稍优加厚待,她必感念主公恩德!今后若找那益州刘璋有些什么事,也好就此张松打通门户,行个方便~此番只消卖她个人情便是!”
刘备听罢,连连点头道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