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口中的可惜,可以由他人推理并定论个中意味,可这同样的话从姜业嘴里说出来,又有哪个敢妄揣天威?
晏瑛老神在在的跪坐在那张软垫上,眼睛片刻不离开身前的地砖,似乎上边有什么别人看不出来的花样。
只要姜业不吩咐,他就绝对不会开口,这种持续了十几年的君臣相处模式,晏瑛早就已经习惯了。
“那孔济和左相的棋局如何了?”已经快完全躺下的姜业接着问道。
大殿沉默片刻后,那有些空灵的声音再次传入姜业耳中:
“孔老小胜一局,正在进行的棋局亦是他占优。”
姜业闻言笑笑,再度惬意的闭上了双眼。
“能和左相那个臭棋篓子下成这样,那孔济,也不过如此。”
言罢,姜业又是搭成了一个极不雅观的二郎腿姿势。
“右相。”
“臣在。”晏瑛迅速回应道。
“等他们两个下完这把棋,托人把孔济送回去吧,免得让那个小太子觉得,我姜业想挖他的墙角。”
“是。”接了命令的晏瑛站起身来,亲自前去了另一个侧殿。
“孔圣后裔,孔济,嬴治老儿找这么个和天秦格格不入的家伙辅导太子,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呢?”待晏瑛脚步声远去,姜业抬起头,看向了那纹着九龙图案的天花板,脸上轻松的笑意渐渐敛去。
“还有那孔济也是,居然妄想通过太子嬴稷这条线,让儒道进入天秦,是该说他天真,还是可笑呢?”
………
“太子他们回来了?”驿馆房间内,正修炼着那本《轮回》的唐珏睁开眼睛,望向正收拾着屋子的明无垢。
“嗯,那边说希望阿珏你过去一趟,太子有话要和你谈谈。”明无垢将门口花瓶里的灰尘擦净,随口道。
唐珏将那古书合起,也没多问什么,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驿馆东苑和西苑距离很远,中间的通路只有一条小道,来往并不算怎么方便,不过也是正好应了师姐弟四人图清净的意思,现今倒是唐珏第一次到这东苑来。
论布置,和居住女眷的西苑相比,东苑无疑多了些排场和大气,几名侍卫守在通路口,见唐珏来也不阻拦,侧身退下。
才从皇宫回来的嬴稷就坐在院中石桌旁,手捧着一片不知从什么地方落下的叶子,看上去气色不错。
“劳烦唐医仙跑这一趟了。”见唐珏过来,嬴稷还是像往日一般客气,起身温声道。
“太子殿下不必客气。”唐珏在嬴稷对面坐定,目光又瞥向侍卫站岗的位置。
“那位侍卫队长,似乎不在?”
嬴稷尴尬的点了点头,刚想解释,唐珏已经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今日殿下叫我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有些情报,想与唐医仙分享一下。”嬴稷面色一正,声音严肃了起来。
“东齐此次邀请西域众国,无论是为了气度还是名声,都不至于和我们撕破脸面,只要不主动挑衅,麻烦找不到我们头上………但在这临淄城,有三人需要妍秀宗诸位格外注意……”
嬴稷的声音不紧不慢,话中内容虽有些偏差,但大体上和元昭珺的情报一致,不过唐珏也没打断他的话,认真听着。
“……尤其是那即墨王姜用,其镇伏即墨城的手段连父亲都称赞过一声果决。对姜用,还请唐医仙多上些心思,不要和他多接触的好。”嬴稷平声道。
“龙阳之好,又对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抱有极强的偏执心,对么?”唐珏轻笑道。
“唐医仙能注意就好,方才提的那三人里,姜用的危险性,甚至比管重和晏瑛加起来都要高。”嬴稷低下头,没去看那张明媚的笑脸,声音稍显凝重。
“我记住了,不过比这些来,我倒是更好奇,齐皇姜业是个怎样的人,殿下方才进宫,应该见过他本人了吧?”唐珏问道。
这次嬴稷没有立刻回答,眼睛眨了眨,盖住了那一闪而逝的彷徨。
“姜业,未必就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就是个庸才,能压住他惊才绝艳的胞弟姜用,让临淄城始终不乱…”嬴稷叹了口气,脑海中不由将他的父亲和姜业对比起来。
“都说东齐现今的繁华靠的是左右相的努力,可在背后支撑住大局,同时兼顾来自军方和贵族的压力的,除了姜业之外,还能有谁呢?”
唐珏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但对姜业的好奇心已是愈发浓郁。
齐皇姜业,对这个东齐建国以来最昏庸的皇帝,似乎不能简单评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