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毕业了！！！”
龙少天看着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成的五个大字发呆。
除了这几个字之外，黑板上还歪歪扭扭地写着班上每个同学的签名。龙少天在黑板上搜寻了半天，才找到用娟秀的字体写成的“白安安”三个字。而“白安安”三个字旁边，是两个歪歪扭扭的数字——
“09”。
龙少天嘴角以微小的幅度微微扬起，在“09”这数字旁，则是他那苍劲有力的“龙少天”三字。这三个字像是带有某种魔力，让其他人的签名都只绕着这三个签名走。
当然，这三个字并没有什么魔力，只是龙少天对凌玖的那些小小心思，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懂。但作为唯一的不知情者的龙少天却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甚至有些骄傲。
他想，如果能用这种守护在凌玖身旁，也算是一种胜利。
——或许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过这时，龙少天突然发现“白安安”和“09”两个签名间竟然多出个伞状的符号，他当然看得出这符号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于是龙少天把视线转向了被女生们包围在中心的白安安，白安安似乎察觉到了龙少天的目光，她朝龙少天做了个V的手势，然后露出胜利者般的自信笑容。
那笑容像是在说：“龙少天，我赢了。”
“我自然没赢，但安安，你也没赢啊。”
龙少天同样报之以微笑。
如果回顾三年的高中时光，龙少天会认为这千日的日常过得平淡乏味，甚至有些苦涩。然而细细品味，苦涩平淡的日常背后，却带有一丝清新的甘甜味。
这样的甘甜味像是烈日下的冰泉般让人渴望，又像是寒冬的暖阳般给人温暖，可是这样的甘甜却只能在青春即将划上句号时才能被龙少天品味到，它就好像是法律面前的那扇只为他而敞开，也只为他而关闭的大门。
说起法律面前的大门，龙少天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某个昏暗的下午，凌玖给他讲的那个故事：
在法的门前站着一名卫士。一天来了个乡下人，请求卫士放他进法的门里去。可是卫士回答说，他现在不能允许他这样做。乡下人考虑了一下又问：他等一等是否可以进去呢？
“有可能，”卫士回答，“但现在不成。”
由于法的大门始终都敞开着，这当儿卫士又退到一边去了，乡下人便弯着腰，往门里瞧。卫士发现了大笑道：“要是你很想进去，就不妨试试，把我的禁止当耳边风好了。不过得记住：我可是很厉害的。再说我还仅仅是最低一级的卫士哩。从一座厅堂到另一座厅堂，每一道门前面都站着一个卫士，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就说第三座厅堂前的那位吧，连我都不敢正眼瞧他呐。”
乡下人没料到会碰见这么多困难；人家可是说法律之门人人都可以进，随时都可以进啊，他想。不过，当他现在仔细打量过那位穿皮大衣的卫士，看了看他那又大又尖的鼻子，又长又密又黑的鞑靼人似的胡须以后，他觉得还是等一等，到人家允许他进去时再进去好一些。卫士给他一只小矮凳，让他坐在大门旁边。他于是便坐在那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间他做过多次尝试，请求人家放他进去，搞得卫士也厌烦起来。时不时地，卫士也向他提出些简短的询问，问他的家乡和其他许多情况；不过，这些都是那类大人物提的不关痛痒的问题，临了卫士还是对他讲，他还不能放他进去。乡下人为旅行到这儿来原本是准备了许多东西的，如今可全都花光了；为了讨好卫士，花再多也该啊。那位尽管什么都收了，却对他讲：“我收的目的，仅仅是使你别以为自己有什么礼数不周到。”
许多年来，乡下人差不多一直不停地在观察着这个卫士。他把其他卫士全给忘了；对于他来说，这第一个卫士似乎就是进入法律殿堂的惟一障碍。他诅咒自己机会碰得不巧，头一些年还骂得大声大气，毫无顾忌，到后来人老了，就只能再独自嘟嘟囔囔几句。他甚至变得孩子气起来；在对卫士的多年观察中，他发现这位老兄的大衣毛领里藏着跳蚤，于是也请跳蚤帮助他使那位卫士改变主意。终于，他老眼昏花了；但自己却闹不清楚究竟是周围真的变黑了呢，或者仅仅是眼睛在欺骗他。不过，这当儿在黑暗中，他却清清楚楚看见一道亮光，一道从法律之门中迸射出来的不灭的亮光。此刻他已经生命垂危。弥留之际，他在这整个过程中的经验一下子全涌进脑海，凝聚成了一个迄今他还不曾向卫士提过的问题。他向卫士招了招手；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僵硬，再也站不起来了。卫士不得不向他俯下身子，他俩的高矮差距已变得对他大大不利。
“事已至此，你还想知道什么？”卫士问。“你这个人真不知足。”
“不是所有的人都向往法律么，”乡下人说，“可怎么在这许多年间，除去我以外就没见有任何人来要求进去呢？”
卫士看出乡下人已死到临头，为了让他那听力渐渐消失的耳朵能听清楚，便冲他大声吼道：“这道门任何别的人都不得进入；因为它是专为你设下的。现在我可得去把它关起来了。”
讲完了这个故事，凌玖问龙少天，他从中读懂了什么。
龙少天似懂非懂，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述自己的看法，最后他只能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后来，他就听凌玖讲了好久的卡夫卡、福柯还有拉康。尽管龙少天听了很多的哲学内容，但他只记得凌玖谈论哲学时那与平日的沉默截然相反的模样。
只有在谈论自己喜爱的事物时，凌玖的眼睛里才会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龙少天很喜欢听凌玖讲故事，因为龙少天觉得自己只能通过凌玖的故事去理解凌玖的内心，至于那些哲学知识，龙少天觉得，应该只有白安安会认真去听。
说实话，龙少天厌恶着这个世界，他总是追寻着解脱的办法，可是，他又竭尽全力地生活着，因为他喜欢这个被凌玖所热爱的世界。
龙少天心中的世界，是个物欲横流，所有人都被欲望驱使着像僵尸般浑浑噩噩活着的世界，而凌玖心中的世界，则更加诗意一些。
凌玖说，这个世界是一片荒芜，荒芜之上是人类堆砌的废弃城堡，城堡的残垣断壁间，生长着自然开放的顽强花朵。
原本荒芜的世界，有了这一朵花，便不再荒芜。灰暗的世界会因生命的存在而出现色彩，有了色彩，才会有更多的东西被人们用画笔描绘出来。
龙少天认为凌玖就是他那荒芜的世界中唯一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推移，龙少天对卡夫卡的那本《法律门前》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觉得，他就是故事里的乡下人，白安安是法律门前卫兵，而凌玖就是门内那个不可知的法。
进门前的一切规则都为他而设置，而他的进入最后又会使一切规则毁灭，所以门既为他敞开，又注定他永远过不了此门。
龙少天注定得不到凌玖，因为凌玖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人。
想到这，龙少天很失落。
“恭喜你啊，龙哥，这次高考很简单对吧？”
班上的男生注意到了一个人呆坐在座椅上的龙少天，笑着过来搭话。
“还行吧。”
正在伤感的龙少天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但他随后又摆出了一副亲民的温和模样。
“你们考得应该很不错吧。”
来人摇了摇头：“哎，难说，我们这帮学渣，以后可能要靠龙哥你接济接济了。”
“哈哈，苟富贵勿相忘。”
这时，班上另一位和龙少天关系还算不错的女生蔡莉莉看到龙少天，略有些腼腆地走过来，红着脸问道：
“那个，龙少，等会我们聚完餐，能一起去唱KTV吗？”
“就我们两人吗？”
龙少天似乎有些顾虑。
蔡莉莉意识到龙少天有拒绝她的意思，赶忙补充道：“其他的同学也会一起去。”
“行吧，到时候我看有没有时间。”
龙少天语气有点敷衍和不耐烦，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心中为什么会有一种烦躁的感觉。
他喃喃道：“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太好了！”蔡莉莉倒是没察觉到龙少天的不满情绪，她看上去很高兴。
“龙少天。”
一个面无表情的眼镜男也挤了过来，他是班长江宏。
“你看见凌玖了吗？”
“凌玖？她今天应该不会来吧？毕竟她平时不是很少参加班集体的活动吗？”其他的男生说。
“是吗？”江宏推了推眼镜，“可我今天好像看到她来过。”
“你找凌玖有什么事情吗？”
龙少天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江宏，在他看来，江宏算是0.25个情敌，虽然江宏从未对凌玖表露过超出同学情谊外的感情，但是本着疑罪从有的原则，龙少天还是时刻提防着江宏。
“嘛，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是凌玖被班主任没收的笔记本，上面写了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班主任担心凌玖会因为沉迷神秘学之类的东西耽误课业，所以就暂时没收了这笔记本。现在大家毕业了，班主任打算把笔记本还给凌玖。”
“我知道凌玖在哪，我帮你给她吧。”
“哦，那谢谢你了。”
龙少天接过凌玖的笔记本，正打算离开教室，江宏突然叫住了龙少天。
“等下。”
“还有什么事情吗？”
江宏这面瘫居然少见地露出了笑容：“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竞争对手，并为了战胜你而一直在努力。或许现在不行，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的。龙少天，毕业快乐。”
龙少天愣了一下，但他随后释然般的笑了笑：“嗯，毕业快乐。”
虽然离开了教室，但龙少天仍然没有离开弥漫着整个学校的，宛如末日来临前的疯狂氛围。
他拿着凌玖的笔记本缓慢地行走在走廊上，无数被撕碎的纸屑如大雪般从他身旁纷然坠落。他如同局外人，能听见从每一个教室内传来的嚎叫与欢歌，却永远无法融入进离别的氛围里。
夏季是个伤感的季节，无论是青春也好，人生也罢，一切仿佛总是在这个季节结束，也总像是从这个季节开始。
龙少天走过夏日与寒冬，走过欢笑与泪水，走过晴天与雨夜，走过由无数滴滴点点的回忆编织成的小路，在月光的指引下，他走到了校园内一座人迹罕至的小亭子前。
他看到一位少女倚靠着柱子，默默眺望那宁静的夜空。在月华的笼罩下，她的那长长的金色长发透发着淡淡圣洁的光辉，月色勾勒出的精致五官让她远看去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
夜风吹拂，她的长发也随风拂动。这时少女微微撩开头发，顺便撩动着龙少天的心弦。
龙少天就这样长久地注视着少女，没敢触碰那份神圣。
良久，龙少天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凌玖，你果然在这里。”
少女转过身来，瞅了眼龙少天，有些天然呆地回复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个鬼啊，这不是才半天不见吗？”
龙少天酝酿了好半天的情绪因为凌玖的一句话瞬间消失大半。
他平复好呼吸，调整好心情，用多出来的幽默感调侃道：“那你有没有想我。”
凌玖白了他一眼。
“想啊，很想啊。今天我一直都想着你的事情。”
“啊？”
正当龙少天心中洋溢着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时，凌玖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进考场前我一直想说来着，但我当时有些不好意思说。嘛，现在没别人，我就提醒下。龙少天，你裤子上的拉链，之前好像没拉上。”
龙少天低头看了眼裤子，呆滞了几秒钟，然后头往柱子上撞去。
他心如死灰。
“干脆我死了得了。”
“加油，愿你remake斯堪的纳维亚。”凌玖居然认真鼓励。
“你就不能拦下我吗？哪怕只是虚情假意地安慰一下？”
龙少天哭笑不得，不过，他笑着笑着反而释然了。
果然，这才是他所喜欢的那个凌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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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老实讲，这几天，红茶将自己的书重新看了遍，然后陷入了沉思：这本书真的是我自己写的吗？
先说大纲，之前的大纲居然找不见了，红茶得重写一版，后续的剧情发展自然得好好修改一下。嘛，整理剧情挺慢的，所以红茶打算先把篇幅不长的if先写了，算是补充世界观，不过if篇咱就不设vip了，作为断更补偿吧。
其次，在羞涩地回顾自己书的过程中，红茶有些绷不住了。这么不正经的玩梗屑书，一来没有因为危险的zz梗被不可抗力橄榄，二来居然还有读者愿意看，真是不可思议啊，我亲爱的读者们。
虽然有点晚，但是！红茶，复活！
《我的弟弟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堂堂复刊！（指主线会拖到下个月慢慢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