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月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上的痛苦使得她连思维都有些迟滞，“母皇不是最爱我的吗？不是我做什么都会宽容我的吗？为什么如今会这样对我？”
月凉手执长鞭站在月婵身前，穿着一身素白的衣物，如同站在云端一般，一尘不染，高高在上。
“这是朕第一次打你，但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今日回去之后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月凉执鞭的左手微颤，但面上依然是冷若冰霜。
月婵此刻却完全听不见母皇在说些什么，痛苦使他双脚发软，思维混沌，几乎无法站立。见月婵似乎是没听见似的闭着眼睛，月凉随手抖了一下鞭子。刺耳响亮的声音在月婵的耳边炸响，月婵浑身一抖，随即惊恐地望向了月凉。
看见月婵这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的反应，月凉愉悦地笑了笑。月凉向来不爱笑，但笑起来却是让人无端地有着倾国倾城的联想。月婵以前一直希望自己能让母皇对自己笑一笑，但如今这笑容却令她感到恐惧。
“从小到大，无论你犯了什么错，我都选择了原谅，你是我收养的唯一一个女儿，我自然希望你能够有资格继承这皇位，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在月婵的注视下，月凉悠然的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月婵面前。
“屡教不改，怙恶成性！每次犯了错都说着什么下次不敢了，再也不做了之类的话，结果还不是想着什么就去做什么，丝毫不知悔改。”月凉将鞭子收起，继续缓缓说道，“母亲当年经常对我说不要这么宠溺你，否则你终会成为一个废人。我却是想着你在耳濡目染中总会学好的，后来还封你为太女，结果呢？”
“你是小一辈中年纪最大的，又是太女，理应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可是你的姑姑们溺爱你，同辈们畏惧你，先生不敢劝诫你，仆人们整日想着讨好你。最终让你变成这副纨绔模样，才敢尽是做一些混账事，才会对我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本来身体上的疼痛已经令月婵意识浑浊不堪了，但这些刺耳的话却比鞭子更令人痛苦。是，自己确实是顽劣不堪，整日不做正事。但唯有这件事，唯有这件事，月婵认为自己并没有错。
“大逆不道？如何大逆不道？我只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罢了，难道我真的令您如此厌恶吗？”月婵冷汗直流，艰难地伸直脖子直视着月凉，“自高祖起本朝女女之事便已大行其道，我们两女子在一起又有何人敢指指点点？更何况我本不就是你收养的吗？反正都已经收我为女儿了，就不能对我更好一点吗？”
见月凉依然坐在那里不为所动，眼中的冷漠让月婵痛苦不已。月婵见状，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说出了令自己今生都后悔不已的话。
“你对高祖也是有着这种心思的吧！你们不也是我们这种关系吗？这么多年您未曾婚嫁不也是为了她吗？虽然您没敢说出来，但其实我听说虽然高祖一生也没有婚嫁，但有许多人都爱着她，许多话本里都写着你也爱她。虽然高祖不在了，但我还在，我这么爱你，高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月婵心乱如麻，口不择言地说了很多之前她不敢说出的话，说完之后便不顾身上的疼痛，直勾勾的盯着月凉。“求您了，给我个机会吧，我一定会比任何人都爱您的。”
但月凉确是一字未言，慢慢地从下向上地打量起月婵来。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女儿一样，嘴角也扬起了怪异的笑容。这眼神太过有侵略性，令月婵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痛苦，浑身扬起了奇异的感觉。最终，两人四目相对，奇异的安静在屋子里弥漫。
最终，月婵败下阵来。她不顾疼痛狠狠地将头偏向一旁，身体却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这样的母皇她是第一次见，却令她本能的感受到恐惧。这份恐惧，无关身份，无关处境，只是单纯地，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恐惧。
明明是夏天，月婵却是感觉越来越冷了。屋子里越来越安静，月婵虽然鸵鸟似得闭上了眼睛，但这并不能带给她一丝一毫地安全感，恐惧愈来愈盛。
“呵！”月凉忽然轻笑了一下，缓缓地站了起来。
“母亲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月婵却是在那一生轻笑中吓破了胆，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明明之前决定受再多的痛苦也不能哭的。但此刻，名为理智的弦已然崩坏，能做到的只有哭泣和求饶，妄图用这最后的手段打动眼前的人，尊严也好，未来也好，都已不再重要。“孩儿错了，孩儿错了，孩儿错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与母亲之间还有这层关系。”月凉嘴角扬起，低头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小腿不断哭泣的女儿，“在做你母亲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学到了一个道理。人的血脉真的很重要，你那卑贱的血脉确实注定了你只能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废物！”
听闻这话，月婵忽然感觉一切都不真实了起来，也不再道歉，只是用无神的眼睛本能地仰视着她那全然陌生的母皇。
“这是梦吧，母皇怎么会这样形容自己呢？”月婵脑海中忽然蹦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意识便不清醒起来。
月凉冷笑着看着月婵昏倒在地上，抽出被紧紧抱着的左腿后，又面无表情地狠狠地一鞭抽在了月婵的背上。
看着浑身淌血躺在地上的人，月凉自嘲的笑了笑，认真的收起鞭子后推门而出。在门外候着的两个侍女早已跪在两旁，细看之下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
她们服侍女皇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女皇这样愤怒。
“上个药，然后扔到太女府门口。”女皇随口吩咐道，等到两位侍女抬起头，女皇已拿着淌血的鞭子走远了。
“回禀皇上，太女已经送回府上了。”一名侍女向独坐在亭子里喝酒的女皇禀报着，女皇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上惯例斟满了一杯酒，一根带血的鞭子却突兀的放在酒杯旁。
“退下吧。”
“是。”
“今天我打了怜儿两鞭子，您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毕竟您当年让我好好待她的。”月凉饮了口酒，双眼无神的看着对面的座位，仿佛那里坐着个人一般说道，“但我真的很讨厌她啊，无论是出身还是才能，她都不配让我正眼看她。让我算一算啊，收养她时我十五岁，如今我已二十七了。十二年，我竟然已经收养她十二年了。”
“您说我总是放不下仇恨，这样是得不到幸福的。”月凉又饮了一杯酒，仰头看向了夜空，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您让我亲手手刃了仇敌，又让我收养那个狼崽子。为了让您安心，我竟然真的能装出宠爱那孩子的样子，久而久之，差点连我自己都信了。”
“如今您真的离开了，我才知道我从未放下这些仇恨。您要在这里的话，见到如今这样的我，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吧。”月凉一杯接着一杯，酒壶中的美酒马上就见底了，“但您知道她今天说出了什么样的话吗？她竟然连您都敢侮辱。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我对您哪敢有半分不敬之心，哪会有任何不该生出的心思？”
“既然您不在了，那我也懒得装下去了，这些年与那混账家伙母慈女孝的模样真是令人恶心，她的那点心思也是令我作呕。如果她能在这些年表现的优秀一些，我说不定会真的放过她。”月凉醉醺醺的站了起来，月光在她艳丽张扬的脸庞上投出半片阴影，显得半人半鬼，“如今天下安定了，朝中反对我的人都被肃清了，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您不在了，没人会真心对我了。朕身为九五至尊，想做什么便要做什么，再没有什么人能管得了朕了。”
“我还是对她太狠了，第一次下手不应该这么重的。”月凉露出了如同修罗般的冷笑，今天是自从她收到书信后笑得最多，最开心的一天了。
“折磨也好，复仇也好，慢慢来才会有趣的，是吧，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