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布兰夏鲁宅第发生了些许小骚动。
艾儿在丽丝的侍候下，坐在了走廊之上。小桌子和椅子都是侍女们特地搬来的，艾儿坐在了小桌子的旁边，背投墙壁，悠闲地喝着茶，彷佛发生在对面房间里的动静都和自己无关。
“不、不，你不要乱动身体啊！头发得擦干净才行……”
莉纱慌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偶尔还有一些杂物碰撞的声音乍响，里面应该已经是鸡飞狗跳了吧。
“她……摸得很痒……”
“人家是医师，在帮你检查身体呢！你听话点，不要随便──”
莉纱的声音说到一半就被一阵巨大的响声所打断。
“你……你怎么把椅子踢飞了！天呀，都踢散架了。”
隔着门，艾儿都能知道莉纱此刻肯定已经表情铁青了。
“……她敲了敲我的膝盖，我下意识就……我不是有心的，她为什么脸色那么苍白？”
希丝娜直接得可怕，闻言的艾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在里面的莉纱却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一副“我快疯了”的口吻指责希丝娜说：
“还不是怕被你踢到了！天呀，我应该找绳子把你绑起来才是！”
“绳子绑不住我。”
“锁链！”莉纱气急败坏，“我现在就去找锁链！”
“……也绑不住我。”
“你是故意在和我作对是吧！你信不信我在你明天的饭里下毒，你给我听话点好不好！殿下还在外面等着呢！”
莉纱已经气得连明天给希丝娜下毒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希丝娜究竟是在刻意抬杠，还是只是直话直说呢？艾儿窃笑了两声。
“毒，也毒不死我……”结果希丝娜还反驳了一句。
不行，太好笑了，艾儿窃笑起来。
在回到布兰夏鲁宅第后，艾儿需要处后一些后继事宜，所以就先让莉纱带着希丝娜去洗澡。两人在澡堂里面似乎已经搏斗过一番，龙角少女似乎有些怕水的样子，反正澡堂里最后一片狼藉，听说那个像是鸽子的雕像都被龙角少女意外地给打碎了。
在那期间，艾儿另外派人让塞莉娅找来一位熟悉兽人和人类的女医师前来替希丝娜检查身体，让也懂点医术的莉纱从旁照应，于是有了这一幕的出现。
“那个……殿下不用管管里面吗？”
就算是粗神经的丽丝也直觉里面情况不妙，忍不住开声提醒艾儿。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事不关已就得高高挂起。”
艾儿对此深以为然。
房间里的事情似乎已经告一段落。
打开房门走出来的莉纱一脸狼狈，一边脚的高跟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直接踩在了地上，头发也多处翘起，看起来就像是经过一场浩劫般。
“殿、殿下，已经好了……”
莉纱无精打采地向艾儿汇报工作。
艾儿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边笑边说：
“莉纱，如果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刚从战场上下来呢。”
“啊……”
莉纱有些恍神，忍不住抱怨说：
“也许战场还更轻松一些……她……她太没有常识了，太……太难搞了。她力气也太大了一些……根本……我……真是太难了。”
“哎呀，就连万能的莉纱也有搞不定的事情吗？”
艾儿恬不知耻地说风凉话，莉纱顿时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颊，娇声反驳说：
“我常常就劝不住艾儿殿下你！”
艾儿窃笑两声，接着站起身体。
“走吧。”
“殿下，你就不能自己进去吗？”
莉纱委屈地嘟起了嘴巴。
“你在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的贴身侍女啊。”艾儿瞪着眼睛，伸手捏了捏莉纱嘟起的唇，“是哪张嘴说出这样子的丧气话吗？”
“但、但是……里面那个人太难搞了。”
莉纱往后一退，逃离艾儿的手。
她脸上心有余悸，看向房间里面的眼神有些闪缩。
艾儿也觉得希丝娜有些缺根筋，不过真有难搞到这种程度吗？也许两人相性不是很合的关系吧……
边想着，艾儿边动身走向房间里面，莉纱略显不情不愿，但也只能跟上。
房间已是一片狼藉。
窗户旁边有一张散了架的椅子，想必就是希丝娜不小心踢飞的那一张了吧。床帐也完全塌了下来，桌子也已经翻倒，而塞莉娅带来的医师──那一名女性也是一头冷汗地站在旁边。
做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则站在了落地窗前，一丝不挂地站着。
她似乎在仰望星空，月色晕在了她的身上。
从艾儿的这个角度没有办法看见她的眼神和表情，也不能判断她在思索着什么。
希丝娜一头蓝色的头发，就像是冰丝一样。莉纱想必也是费了大力气，想让那一把头发重焕光泽，才让希丝娜身上一尘不染的吧。
她看起来有一些瘦弱，这十有八九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
光洁的背难以用平整来形容，多处像是龙鳍的凸起看似有几分狰狞。那绝不是和善可亲之物，这些传说中的钉子打入了少女的体内，也打入了她的脊骨之中。
意识到的时候，艾儿的手已经抚上了希丝娜的背。
隔着那一阵细嫩的皮肤，她甚至可以隐约摸出底下钉子的轮廓和纹路。这些钉子大概是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直接被强硬地打进去的。
这些恶行没有在希丝娜背部表面留下任何痕迹，唯独这些凸起经久不衰，诉说着她曾经可能遭到的虐待。
“你……不痛吗？”
艾儿如此询问时，希丝娜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这……从我出生没有多久就有了……来了一个人，说我是不洁的……说我是沾染了他们血脉的存在……他把我从母亲身边带离，把我带到一个地方……让我沉睡……我好像已经沉睡了好多年了。”
希丝娜话里的内容相当细碎，而且跳跃。
但是，这也意味着她的记忆也许一样细碎。
“然后，有人把我……把我挖了出来……我辗转了好几年，才来到了这里……他们说我肯定能卖个高价，而我确实也卖了……一个高价。”
至少有金钱的概念。
希丝娜知道艾儿是花了大价钱买下自己的。
“你说我有这种价值，可我……价值在哪里呢？”
希丝娜的眼睛里泛起一圈涟漪，悲凉而哀忧，又有几分不解和渴求。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去寻找，我只能给你一些提醒或是诱导，但这话说起来可是很长的哦。”
说着，艾儿瞥了莉纱一眼。
艾儿是让莉纱去准备一点吃食和衣服过来。
刚捡起掉落鞋子穿上的莉纱领略到艾儿的意思，连忙点头退了出去，颇有几分落慌而逃的感觉。嗯，只要艾儿一个眼神，莉纱大概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是长久培养而来的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