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作者:cuteDOG 更新时间:2019/12/2 19:33:20 字数:4599

 飒飒的冷风吹过这片荒芜的平原,每到这个季节,再温暖的温带风吹过这里,都会变成无情的收割者。就像是一群啃食庄稼的害虫,所过的地方不会留下一点生命的悦动。

我敢打赌,那些在田野中鼠窜的长尾雪兔若是失去了换毛和打洞的本领,等到了真正的凛冬,它们雪白的绒毛依旧没有办法为它们抵御来自北地高原的严寒。

 麦田中零星树立着几棵枯萎的麦子杆,夜晚降下的露水挂在麦子尖儿上摇曳欲滴,但很快又化为了硬邦邦的冰珠,连带着麦子一起冻得结结实实。

 天气虽寒,孩子们的热情却依旧高涨。

他们身穿着破旧的大棉袄在初雪覆盖的树林中奔跑打闹,虽然很多大人常常会告诫他们不要去树林里面乱跑。不仅是因为这样会惊扰到熟睡的棕熊,还有一些原因是因为,大人们相信着一些关于这片森林的诡异传说。

 白花花的棉絮从孩子们棉袄上小小的破洞中探出了头。倒不是他们家没有钱去购买修补用品,只是入冬以后,南境的商会早已无暇顾及这远在北方的边境小镇了。而且若想从南境进入北境,至少也得花上一个图恩时左右(45天),就算商会的马车真的来到这里,他们估计也来不及回南境过冬了。

 “都藏好了吗,我来咯!”少年利克斯兴奋地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小手,朝着空荡荡的树林中喊去,他知道这群家伙不会离他太远的。

 说话间,利克斯已经三步并作一步地踩着厚厚的积雪,急速地冲向了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跟前。那个躲在树后的孩子听到了向他接近而来的脚步声,顿时毫不犹豫地飞速向树林深处飞奔而去。他一边跑,嘴中不时地响起酣畅的尖叫。他感觉现在在自己身后紧追不舍的利克斯像极了一头大灰狼。

 “干得漂亮!格恩!引开他!”小胖子杰夫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用积雪盖住了自己的身体,看着格恩和利克斯两个人激烈的追逐战,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情绪,从岩石下面站起身子,像是助威般地朝着大老远处的两人喊道,他肚子上胖墩墩的小赘肉随着他蹦蹦跳跳的身躯上下摆动。

 看到那个矮胖的身影,利克斯坏笑起来。继而猛地调转方向,全力朝着杰夫的方向追了过去。

 “啊!不好!他来抓我了!”杰夫嘴上说着不好,心里却乐开了花儿,他巴不得有人来追他,反正他永远是小镇上跑得最慢的那个,躲猫猫一旦被发现,那他毫无疑问永远都是第一个倒霉蛋。

 “哈哈哈,杰夫你这个笨蛋,原本你躲在那里估计没人能找得到你,可谁让你要自己站起来呢。哈哈哈哈!”格恩停在了原地,刚才的奔跑让他浑身变得暖洋洋的,他单手指着被利克斯追得狼狈不堪的杰夫大笑不止。

 “嘿嘿,你就在那里笑吧。现在我叛变了!胖子杰夫一改刚刚狼狈不堪的模样,看着格恩咯咯怪笑道。

 “呵,有意思。”利克斯饶有兴致地说道。

 “啊?!你耍赖!”

 “少废话!”利克斯和杰夫异口同声地说道,便撒起脚丫,再次朝着格恩的方向猛追而去。

 格恩也不得不被动接受了胖子叛变的事实,再次撒腿就跑。

 “咦,奇怪了,莱阿森去哪了?”格恩现在多么希望莱阿森跑出来吸引他们的注意,这样自己就可以甩掉他们了。他坏坏的想到。

 突然,格恩眼前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身影,胖子!

 “你,你怎么会跑到我前面去的?”格恩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杰夫。

 “这还不简单?抄近路呀!对了,你看看你身后是谁?”胖子杰夫戏虐的望着格恩道。

 “认输吗?”利克斯笑道。

 “我输了。”格恩耷拉着小脑袋不甘的说道。

 “那现在你也是我们的一员啦!走!我们去把莱阿森那个胆小鬼给揪出来!”利克斯没有想到莱阿森竟然能躲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他琢磨着待会儿要好好捉弄他一番。

 一处常绿灌木丛中,正匍匐着一个少年。灌木丛生长在树后,且被阴影遮蔽,若不仔细看,很难被人察觉。他观察着四周的动向,心中洋洋自得起来。

 很快,莱阿森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恶心的昆虫,准确的说,是昆虫脱下的外壳从天而降。这种虫的名字叫作 依格马特 ,是北境独有的多足虫,以其顽强的生命力而被广为人知。同时这也是莱阿森最讨厌的虫子之一。

 这只依格马特的灰黑色的外壳不像独角仙那般充满光泽,而是一节节的甲壳相互堆叠,看上去毫无美感,就像一个在自己身上套了十件铁甲的愚蠢士兵,不仅令他失去了士兵的威严,也让他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而依格马特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它隐藏在甲壳下方密密麻麻的虫足了,仅仅只是看到它脱下的甲壳,莱阿森就可以想象这只该死的虫子生前能跑得有多快了。

 莱阿森愣了没几秒便认出了这只虫子,他顿时被吓得像个滚动的肉球一般,连跑带爬,惨叫着从灌木丛里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三道笑声远远地从他身后的树后响起。

 莱阿森听到了熟悉的笑声,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了利克斯等人的方向,只是他现在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脸上怪异的表情再次引起了他们的大笑。

 “哈哈哈莱阿森,你是我见过的最胆小的家伙了!哈哈哈...”利克斯一想起他刚刚奇怪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走过去拍着莱阿森的肩膀大笑道。

 “哼!你这个混蛋,你明知道我讨厌虫子!”莱阿森气急败坏的跺脚道。 

 “等等,你,诶不对,为什么格恩和杰夫会和你在一起?不是你当鬼吗?还有,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莱阿森冷静下来歪着脑袋问道。

 “你这个笨蛋!我们都叛变了呀!”杰夫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般,得意洋洋地说道。

 “不过你也太胆小了吧,只是一只依格马特的外壳就把你给吓坏了。你简直可以和 芬里·塔尔拉玛 一较高下了!”格恩笑着评论道。

 “芬里·塔尔拉玛?那是谁啊?”这次轮到利克斯搞不懂了。

 “难道你的母亲连芬里·塔尔拉玛的故事都没讲给你听过吗?”格恩对利克斯的无知感到很诧异。

 “你们呢?你们听过吗”格恩看向莱阿森和杰夫再次问道。

 “当然听过啦!”杰夫抢在莱阿森之前把话说了出来,莱阿森也点了点头。

 “哈哈!利克斯!我们之间就只有你不知道啦!”

 “那又怎么样!”利克斯没好气的说道。

 “你想知道吗?”格恩语气略带调皮地望着利克斯。

 “不想!”利克斯白了格恩一眼道。

 看着利克斯摆出一副“我就是没文化,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嘴脸,格恩顿时拿他没办法了。

 “我就知道你想的!既然你这么想听,我就给你讲讲吧。”既然利克斯这么不要脸,那格恩干脆也不要脸了。

 “来来来,都到我这儿坐好!”格恩拍手示意,接着,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模仿起那些游历四海的吟游诗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叫作芬里·哈尔加拉的国王,他的王后为他诞下了三男两女,大儿子果断而勇敢,二儿子英俊而聪慧,两位公主更是生的娇艳欲滴,但是唯有作为三儿子出生的 芬里·塔尔拉玛 却是奇丑无比。国王一度认为王后背叛了他,震怒之下,他下令处死了王后。可是,没过多久,哈尔加拉国王便从王后写给家中的信件中证实了她的清白。从此,每当国王看见三王子丑陋的面庞时,都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的王后,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女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丑陋,我又怎么会对自己心爱的人痛下杀手?都是因为你!'这样的想法每天都会在国王的脑海中不停浮现。他又何尝不想杀了这个丑陋的怪物泄愤?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一世的英明就毁于一旦了...”

 “呼~,讲得嘴都干了,有水吗?”格恩跌宕起伏的叙述声戛然而止。

 “你停下来做什么,继续讲啊!”利克斯坐在地上,不满地发着牢骚。

 “地上有积雪,你自己抓一点吃,快继续讲!”杰夫也嚷嚷道。显然,杰夫的母亲并没有把这个故事给他讲得很生动。

 “诶,真拿你们没办法。”格恩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从此以后,三王子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在他的父王面前,他不得不表现的人畜无害,唯唯诺诺。而在兄弟姐妹面前,他就成了实打实的出气筒。两个公主跳不好宫廷舞蹈,或者心情不好时就会对他拳脚相向。可他不能还手,他做不到!久而久之,他的两个哥哥也开始这么做了。他希望他的父王能够看到这一幕,可是哪里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在那天,国王举办了一场骑射大赛,而塔尔拉玛却被自己的哥哥当着众人的面推下了战马。他狼狈的摔了下去,新鲜的马粪糊了他一脸。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屈辱过,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父王就是个无情的混蛋。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自己一定会给这群徒有其表的家伙们一个最难看的死法。从此,三王子彻底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他将自己锁在房间中整日闭门不出,而他的房间里则多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书籍...”

 “然后呢?”利克斯迫不及待地问道。

 “两个公主离奇死亡,他最后也被国王处死了。但是国王没有公开行刑。有人谣传说,塔尔拉玛王子最后在他的房间中召唤出了一头口吐人言的恶狼。恶狼与他签订契约,答应为他杀死所有他所憎恶的人,可是恶狼欺骗了他,它一口吞下了三王子,还杀死了两位公主。还有人说他在研究诅咒和巫术,咒杀了两位公主,被国王发现,下令斩杀。甚至有人说,他根本不是被国王处死的,而是灵魂已经受到了污染,堕落成了深渊的恶鬼。”

 “他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杰夫发表了自己最直观的观点。

 “不!我觉得他就是个胆小鬼!因为他连正面面对自己父亲的勇气都没有!最后还把自己搞死了,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利克斯也直言不讳道。

 “没错,我的母亲也是这么评论的!她还说这个故事就是用来挖苦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的!”格恩插嘴道。

 “这么说...”三人同时望向了坐在一边,刚刚连一句话都没说上的少年,莱阿森。

 “喂!胆小鬼!你不会也像塔尔拉玛那样内心邪恶吧?”利克斯首当其冲地问道。

 “我..我没有..”

 “不要狡辩了!世上有哪个人会亲口承认自己是坏蛋的?”利克斯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一口咬定了莱阿森是坏人的事实。

 “就是就是!以前我就觉得这家伙怪怪的,今天我算是知道了!”小胖子杰夫也跳出来表明了立场。

 “不..我真的不是..”莱阿森快被气哭了,而且一时之间他还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反驳,他澄澈的蓝眼睛中写满了委屈。

 “你要是想证明自己不是邪恶的家伙,你就必须证明自己!”格恩同样不客气的打断了莱阿森。

 “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只要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就可以啦!”

 “那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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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覆盖了小镇的土路,深深浅浅的脚印覆盖着白雪。在小镇中央,有一座简易的小教堂。质朴的墙壁没有一丝精雕玉琢的痕迹,唯一一点能够引起人们共鸣的,便是那座镶嵌在墙上的女神像了。

 四个孩子吵吵嚷嚷地经过这里,他们看见了站在雪地中,望着教堂看得入神的马丁神父。北地的凛冬永远是来得早去得晚,可是神父却只穿了一件用来蔽体的单薄衣裳。他满头的白发在凛冽的冷风中轻舞。

 “马丁神父!”孩子们叫道。

 听到孩子们的叫唤,神父缓缓看向了他们,混浊无光的眼中没有一丝活力,却多了几分沧桑。

 “愿神保佑。”这是神父逢人必说的一句话。孩子们点头致意。

 “您在这里做什么呀?不冷吗?”杰夫关切地问道。

 “我在看鸟巢。”

 “鸟巢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觉得这些鸟儿很可怜吗?它们的家在哪里?”马丁神父望着筑在教堂屋顶的鸟巢想得入神。

 “那我们先走啦!祝您今天过得愉快!”利克斯可听不懂这些大道理,他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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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漠格什图勒迎来了一场灾难。熊熊的山火吞噬了庄稼地。这使得原本能够自给自足的小镇瞬间处在了崩溃边缘。人们眼看着冬季的来临,却没有任何可以挽救的办法。

 莱阿森的母亲梅莎没能挺过那个地狱般的冬天,她将最后一块面饼塞给了莱阿森,之后没多久便与世长辞了。

 人们将梅莎的尸首深深地埋入了地下,村外的一片土坡就是这群没能活过灾难的可怜人的坟墓。土坡坡顶的泥土松软异常,这是因为人们经常挖掘的缘故。人们相信,只要进入了大地母神的怀抱,无论此人生前做过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灵魂都会得到救赎,他的尸首也不会再传播瘟疫。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另一场可怕的浩劫又将再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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