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后知后觉
姐妹俩重逢了一会儿，把该做的约定给做了，眼泪也流了，彼方才想起，阿莱希亚办事还是很效率，自己不过是刚提，两个小时内就见到望了。
如此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的办事风格，应该说不愧是那个人吗？
“话说，阿莱希亚她现在怎么样了？”
彼方有点担心那家伙的身体状况，虽说现在才开始担心，给人感觉非常虚伪。
刚刚逼迫她帮忙的时候，一丁点她的心情都没考虑，着实也有点……罪恶感。
“她在酒吧，好像是点了几杯酒的样子，我也不太清楚呢。”
望紧紧抓住彼方的手，不愿放开。
短暂的离别，就引发了一连串的麻烦事，她们都不敢再搞事情了。不想等到失去才开始珍惜，那样就是永恒的悲剧。
“总觉得……我对她有点苛刻了。她之前为了帮我，自己身上的旧伤也加重不少，现在还去喝酒……”
作为一个护理学院的高材生，彼方很清楚身受重伤的感染者饮酒对身体损害很大，基本上是不可逆性的伤害。
阿莱希亚那个混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注意事项的，除非是故意折腾自己的身体。
该不会是在生自己的气？如果是，现在必须得赶紧道歉才行。
彼方再一次犯了之前的错——口嗨一时爽，等事后大脑完全冷却下来，才突然发现，自己那时候情绪太激动，把对方给伤害了。
阿莱希亚拄着一对拐杖，强撑精神来到医院陪护，最后沉默不言，孤零零地离去的背影，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心里有点刺痛，还有怜惜。
这该死的脾气总是克制不住，彼方现在懊悔不已。
“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望回归的喜悦被冲淡了一些。
换句话说，这份喜悦是建立在伤害了阿莱希亚的基础上，并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
这时，一位护士推门而入。
“彼方小姐，这个是你的东西吗？”
护士手里拿的是一张工作证，工作时间佩戴的那种。上面的确是彼方的电子照片和ID号，还有职位，亚克力材质的透明板子，拿在手心里是有些重量的。
在落樱城，大概只有近卫军会使用这样材质的工作证。
“不对啊……我的工作证已经被回收了。这个……是怎么回事？”
彼方一头雾水。
护士把证书拿过来，靠近躺在病床上的彼方，她勉强能伸出手接过，仔细查看。
“的确是我的照片和ID，职位……后勤部的主管……”
！？
这可真是把彼方给吓到了，惊讶得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坐起。伤口剧痛，但是比伤口剧痛更重要的事情还摆在眼前。
“这么说，阿莱希亚来找我是想把这个给我……”
她呆滞了。
从一个后勤部三等兵升任后勤部的主管，中间要跳过好几个级别，分别是二等兵，一等兵，副队长，小队长和各个分区的小部长，最后才是总主管。
想混到一等兵都有点难度，更别说一下子飞升到整个后勤部的管理层，还是TOP。
“该死……我都干了什么？”
彼方拍了一巴掌自己的脑袋。
狼心狗肺？还是别的什么词语呢？她之前有说了不少伤害阿莱希亚的话，而那个笨蛋，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默默地做好一切自己要求的事情，然后自己做了什么？
现在她简直后悔得要死。
“我……我要去找阿莱希亚……我得跟她道歉……”
她抓住望的手，表情急切。
“她在哪个酒吧……我现在……要去找她……”
心里除了愧疚，更多的还是感动。如果某人能稍微坦率一点的话，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想做的事情告诉她，或许误会就能少一点。
可是，阿莱希亚就是那么不坦率的人，从以前就是这样。
这件事情赶走了彼方的睡意，她知道自己注定要彻夜难眠，除非能把事情解决，卸下名为【愧疚】的包袱。
最近的她，做错的事情实在太多。
“你现在才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不能离开医院。有什么事情，等身体恢复再慢慢解决吧。”
不明情况的护士小姐把坐起来的彼方摁住，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
“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小姐是你的恋人吧，我觉得她不会生很久的气哦。从你转入病房开始，她就一直寸步不离地陪护，累了就趴在床边休息一会儿，其他时间都在办公，看着你的神情非常温柔。”
护士的脸上是大写的羡慕。对别人都非常冷漠，只对自己的【唯一】温柔，这样的人往往是深情又长情的。
“等身体恢复之后，好好跟她道歉吧。”
轻声安抚过彼方，护士叮嘱望要好好照顾她，离开去别的病房巡视了。
病房内，是呆滞的彼方和心情复杂的望两个人。
（二）追悔莫及？
彼方终究是没能道歉成功。
阿莱希亚没有回复信息，一直显示【未读】， 电话也试着是那个冷漠的女声在重复【对方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这句话。
两人失联了。
她终于有点明白，望那时候恶作剧阿莱希亚打不通自己电话的心情如何。
焦急？烦躁？担忧？内心的反复煎熬，折磨得彼方辗转难眠。
快天亮的时候，彼方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沉沉睡去。望的身体不能熬夜，护士把她带到别的房间去休息了。
离开前，她的表情充满了幽怨感。
“彼方你对阿莱希亚，有那种感觉了吗？”望带着些许侥幸心理，提出这个她觉得对自己而言很残酷的问题。
她渴望听到跟以前一样的答案。
以前，彼方只会说“我就算是死，或者全世界的女人都死了，只剩下阿莱希亚一个，也不可能喜欢上她，宁愿自摸一辈子。”
现在呢？
“我不知道……”
这问题渐渐变得难回答。
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情后，也跟阿莱希亚一起经历了许多，彼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笃定自己是厌恶她的。
她是真的厌恶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对不起，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是能跟以前一样讨厌阿莱希亚的话就好了呢，彼方心想。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份信念在阿莱希亚的各种行动下，开始崩塌。
……
彼方一直睡到下午才慢慢醒来。望在旁边看书，旁边还多了一个人。
阿莱希亚的秘书宫田小姐很安静地等待在旁边，没有叫醒彼方，到现在她已经等了三四个小时之久。
虽然是真的有点久，她奉阿莱希亚大人之命在此等候彼方小姐醒来，然后宣读类似圣旨的东西，这几个小时内不用坐在一堆文件面前，也算是舒服。
或者说，她希望这种机会能多一点。
当那个阿莱希亚大人的秘书，除了秘书的基本技能，还得懂很多别的，比如说修电脑，修热水器，帮上分，帮做饭，熨烫衣服，修洗衣机等。
总之，她已经被折磨成一个基本全能型的人才了。
彼方睡醒之后，看到宫田就马上睡意全无。她本来想再眯一小会儿，现在比眯一小会儿更重要的事情是打听某领主的情况。
“阿莱希亚她现在……还好吗？”
她发觉自己底气不是很足的亚子。说那么多过分的话，枉顾某领主的好意，现在才想起关心她，着实是虚伪得8行了。
“不太好，昨晚上吐了半升血，现在卧床不起，只能用虚弱的声音告诉我工作内容，让我代替她工作。”
真实情况还是挺惨烈的，阿莱希亚喝多酒之后吐血不止，医生想了很多办法，忙了几个小时才终于让她不再吐血。
再吐下去，人可能就没了。
阿莱希亚不想靠卖惨博取同情，要求秘书别说太多，最好是一笔带过。现在，彼方仍未知道阿莱希亚的真实状况。
“我有些事情要跟您交代一下，是阿莱希亚大人拜托的。”
宫田从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一张华丽的信纸，上面是阿莱希亚用颤抖的手写下的，歪歪斜斜的笔迹。
可见，她这次是真的哀莫大于心死。
“那么，我现在开始宣读阿莱希亚的公告，仅仅对彼方小姐您一个人起效。”
“从即日起，我阿莱希亚·藤原主动废除之前与彼方·姬宫的契约，违约金一百万元整由我支付，从此两清，不再往来。”
淡金色的信纸上，盖了阿莱希亚的领主印章，而非私人印章。也就是说，这是以领主身份颁布的东西，具有至高无上，不可拒绝和反抗的强制效力。
之前阿莱希亚也说要解除契约，彼方心里害怕得不行。害怕归害怕，每次都有惊无险，阿莱希亚只是光说不练，最后都不了了之。
她说已经离不开自己的血，两人是密不可分的【命运共同体】，在那个月色美好的夜晚约定好要一起努力活下去，寻找治愈感染者的办法……
“结束了吗……”
有无数次想过解除契约的情景，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结束。
本就不轻松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阿莱希亚大人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我从没看到过她那个样子。”
秘书宣读完阿莱希亚写的公告书，完成任务之后溜了。彼方拿着那张写得歪歪斜斜的信纸，欲言又止。
为什么自己也觉得悲伤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