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前一片黑暗
密不透光的黑布蒙上眼睛,彼方瞬间失去视力,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眼睛无法获知身边的情况,心中的不安会加剧。她既害怕跟阿莱希亚对视,将那家伙或嘲讽,或阴冷的表情尽收眼底,也害怕这样什么也看不到。
她已然是刀俎上的鱼肉,任由领主宰割。
空荡荡的大厅内安静了一会儿,阿莱希亚似乎是走远了,去拿什么东西。在这段短暂的寂静中,彼方有好几次想摘下黑布。
考虑到领主大人的脾气,私自违抗命令是在刀尖上玩火,她自认为最近作死够多,不想再添加容易激怒阿莱希亚的坏印象。
算了,道歉就得服从阿莱希亚的规则,不然道歉还不算数呢。
丛林法则真的太残酷了。
“别动,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弄疼你。”
阿莱希亚短暂离去是寻找图样,她之前看的众多图案中,关于动物的占大多数,那些图案都丑爆了,尤其是蛇。
把自己的所有物画成蛇的样子,看起来就头皮发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画一个最简单的图案——落樱城的城徽。
她热爱这个城邦,也热爱这个城邦的代表性物品樱花,顺便也热爱眼前这位未着寸缕的少女——血管里的血。
“唔哇……总感觉你不会做什么好事情。”
【弄疼你】这个词语,下意识让彼方联想到【五十度黑】里的一些剧情。
有什么冰凉的又粗糙的东西,蘸着凉飕飕的粘性液体,在背部有些力道地划过。
那东西是画笔无疑了,那些凉飕飕的粘性液体是油画颜料。背部受到这种类似挠痒的刺激,忍不住抖了一下。
暂时还压在背上的笔尖被这么一抖,阿莱希亚也料不到突发状况,手不小心画歪,在彼方背上画出一道十几厘米长的淡粉色痕迹。
刚刚画好的一片花瓣就这么毁掉了,心中不由得郁闷起来。能得到这种待遇,其他人求之不得,也只有彼方才会当成是折磨。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说好不准动的,才第一笔就破功,接下来还有那么多笔,怕不是要画不成?
话说,这个小娘们的身体也是够敏感的。
那些昂贵的颜料浪费了不说,还得擦拭掉多余的颜料,才能完成作画。这么一想,倒不如拿张画纸来得更快些。
至少画纸很乖,不会随便乱动,发出抗议宣言,净是干惹恼她的事情。
“再动的话,我很担心自己的嘴巴叼不住这根烟。”
阿莱希亚在克制把烟头摁在某人身上的冲动。那样太暴虐了,不利于缓和两人的关系。
最近,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太紧张了些。不只是彼方自己的问题,阿莱希亚也有好好反省自己。
老师给她的评价很中肯。孤僻,孤芳自赏,因为倨傲的性格把企图接近自己的人都给拒之千里之外,极度自我,很多时候在钻牛角尖。
“不如试着去理解一下别人,换位思考,多信任别人一点吧。”
这个建议一直铭记在心,奈何性格如此恶劣,能贯彻到底的只有差劲的脾气和领主架子。
刚刚嘴里想说的分明是“拜托你别乱动了,万一画歪就得重新画,你也不想这么难受对吧”,脱口而出的话语词不达意,完全就是威胁。
想当个温柔的人太难了。
“我……我知道了……千万别这么干,不然……你懂的。”
彼方有被吓到。身上多了烟烫伤的痕迹,跟望一起睡就不可避免要被发现,或者,姐妹俩一起搓澡,被发现伤口,每次必定要被望过问。
她心思敏感异常,也很关心彼方的身体,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她往往扛不住妹妹大人的夺命连环问,缴械投降后老实交代伤口哪里来的。
夹在两个不好交涉的女人中间,随风摇摆,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
空气突然安静。
彼方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疑似提到和望有关的事项。阿莱希亚这家伙一直吐槽她死妹控,天天把妹妹挂在嘴边,烦都烦死了。
一时疏忽,紧张得头皮发麻。
“算了……”
阿莱希亚轻叹,把手放置于彼方肩膀之上。
“放松点,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让人脱离衣物的束缚,获得身心的放松,你搞得如临大敌,我还怎么画?更何况现在我开着录像,你刚刚的表现很不好,我剪辑起来麻烦死了。”
直到这时她才坦白这个令人震惊又心痛的事实。
(二)憨批发言
阿莱希亚的作画仍在继续。彼方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她不乖乖光着身子趴在这里,被阿莱希亚丢去做【抑制治疗】的望所欠下的巨额治疗费用她将无力支付。
十几万的价格,过于昂贵,阿莱希亚支付的违约金已经做好规划,如果动用这笔钱,之后望治疗的费用就不够。
可恶,岂可修!这个可怕的女人!
“这可是艺术,古代的落樱国有这么一个传统,被皇族或贵族官家之人看上的女子,如果对方要求在该女子背上作一副丹青,就是表达爱意。换句话说,放到古代,你相当于是被国君看上了。”
可以用“殊荣”这个词语媲美的举动,在彼方眼里怎么就这么不堪和下作呢?
换个时代,求国君给自己作丹青的女人简直要踏破门槛。即使到了这个新时代,几百年后的今天,也还有不少人保持这个文艺兮兮的传统。
这是艺术不是涩晴。
“我才不管这些呢……你是领主当然是你说了算,父亲从来没有告诉我有这种偏门的艺术。”
彼方心想肯定是阿莱希亚为了诓骗自己胡诌的,实则是她们这些有钱人为了装点自己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怀着充分恶意想出来的【情趣玩法】。
一定是这样子没错。
阿莱希亚不想多加解释。父亲也曾告诉她,“你以后就是领主,你想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向别人解释,那些人也不会理解。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其他的就交给时间来证明。”
这话说得很对。
她什么事情都变得不想解释,反正心想着没人会理解。理论上,人都是以自己为出发点,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随你怎么想,我不关心你怎么想。你纵容你妹妹侵害到我的权益,我这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寻求补偿的手段。这件事情放到明面儿上,上达落樱城城邦法庭,我想跟你私了就不可能了。”
落樱城的城邦公民都清楚城邦法庭是个什么地方。彼方从小跟着父亲学习,也知道父亲面见过不少城邦第一法院的法官阁下,比一般人更知道内情。
虽然不说是绝对的公平公正,至少,城邦法庭在这么多年内开庭无数次,平反了不少冤假错案,近卫军的法纪部门调查事情的效率高得吓人。
这点破事,不怕人家查不出来,只要有一根线头,那些人就能顺着这根线头摸索到尽头的真相。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我误会你了,抱歉……”
彼方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不少,脸颊也随之飞上一抹红霞。她自己看不到,阿莱希亚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动声色,嘴角却不自觉勾起。自己的用心良苦,也不是完全届不到嘛,阿莱希亚心想。
“所以说,任何事情只要闹到城邦法庭,尤其是你妹妹还这么胆大包天,最保守也得几年甚至十几年有期徒刑。你觉得她那种柔弱的小身板,能经得起狱友和狱卒们的蹂躏吗?”
这番话话糙理不糙。监狱那种地方,被关押的犯人长期失去自由,没有人治疗自己寂寞的肉体,于是可能向狱友寻求肉体治疗。
或温柔地搞姬,或粗暴地要求对方给自己治疗。望肯定是后者,她长得那么清纯可人,那些混蛋肯定要欺负她的。
“这个倒是真的不能。”
阿莱希亚的考虑非常长远和妥当,彼方自愧不如,心中已然是惭愧加感激。这样一想,某领主是认真在为她们着想的,报酬不过是在自己身上画一幅画。
这么划算的交易,对她而言是很值得,对阿莱希亚来说亏大发。
“所以说你只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啊。你自己数数看,不分青红皂白跟我扯皮已经多少次了?”
屡犯不改,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失去兴趣和耐心了。
“所以,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
彼方的问题终于问到了重点上。真就只是出于没能在那时候救下父亲,让他含冤而死,所以才做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羞愧,做到这份上也有点超限了。
阿莱希亚手里的画笔停在半空,彼方能感觉有几滴冰凉的颜料落在腰上,然后滑落。显然,某人也在迟疑该怎样回答。
“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要不是老师拜托我照顾你们,你们死在马路上也不关我的事。难不成你觉得你这种姿色,我能看得上你?几个菜啊,醉成这样。”
又是一顿无情嘲讽。
“放心,我想着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对我动心,那样我就谢天谢地了。”
彼方的憨批发言,让阿莱希亚心脏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