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的手微不可觉地颤抖了下。
对于自己即将道出的问题,他竟感到本能的害怕。但眼下的机会难得,他不想错过。
少年深呼口气,语气平静。
“...伊娅,你觉得贵族是什么?”——是一种被权贵异化了的阶层,还是一群啖人的怪物?
不论前者后者,他大抵都觉得贵族是算不上“人”的。
权力与财富的滋润让贵族们萌生出了一种名为教养的奇妙玩意,他们以此自傲、自豪,并热衷于用教养来区分评判“人”的贵贱高低,用繁冗夸张庄严的礼数来让自己显得高贵若天上的群星与神明。而这样的礼教自然是整日挣扎于温饱线的平民一辈子都不配拥有的东西。
可如果说只有“有教养”的贵族才是“人”,似乎便意味着平民、乃至奴隶,都只是一种徒有人形的低劣两足动物。
对此,他持如上的相反意见。
月下的佳人歪头皱眉,显然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贵族不就是得到皇帝赏赐的封地的人吗...还能是啥,杜克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得到皇帝封地的人吗...”少年愣了愣,脸上少见的露出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呵呵,没什么,伊娅小姐。”
人...是得到封地的人。
他在心里默念着,放下了手里的匕首和布,起身走到天台的栏杆边。
风是那样的大。
“这下没别的话要说了吧,那我走了啊...”
“再...再等等,伊娅。”
“你还有什么事啊?”
她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这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跟班今夜实在古怪,和其平时习惯了沉默的表现截然不同。但伊娅转念一想自己大半夜睡不着只穿着睡裙就跑来天台吹风...似乎她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股闷气顿时又都散了。
她来到平民小子的旁边,双手抱胸缩紧驻足,两人一起眺望远方,
“...我有点冷,你快讲,讲完我就回去了。”
杜克惊讶地望着站在身侧的绝美少女。夜风凛冽,也许是大脑皮层兴奋带来的错觉,他似乎嗅到了少女身上的清淡体香。
视线不自觉的下移几分,月光下只见一身单薄的蚕丝睡裙紧贴女孩的身体曲线,将胸口那完美的弧度完整地勾勒而出。这样的距离,又是如此私密的无人时间,恐怕任何正常男性都会失去理性吧?
他急忙撇过头去,告诉自己这是那位伊恩·克莱尔,将心底的原始冲动隐藏下:“咳咳,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伊娅...不,伊恩,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哈...就这啊?”
“嗯,这也许对我而言很重要。”
女孩眉头微提,嘴唇轻咬。似乎这个问题让她感到了别扭。
“啧,真麻烦...我不想说!我回去了。”
伊娅转身就要离开,这次杜克居然胆敢从背后直接拉住她的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克?”
她有些生气的回过头,却望见杜克的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金龙——那是她这辈子最熟悉的东西。
但不同于以往看见金龙时的高兴,此刻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恶寒感胜过了吹刮的冷风,令她全身发麻,僵立原地。
“伊娅,这应该是你最熟悉也最能接受的手段了吧?”平民小子望着她的眼睛道,“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
冷月风吹中,四目无声对视。突然一道响亮的耳光扫过平民小子的脸颊。
“你当我是什么?”伊娅怒气冲冲地扯开杜克抓住她的手往楼梯走去,“哼!一枚金龙也想让我开口!我像是那么便宜的人吗!”
女孩意料之外的举动让杜克显然有些着急,他本想立即追上去,但心里另一个声音让他止住了这个念头。
“那么伊娅,我换个问题。我想知道你过去和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女孩的脚步应声而停。
“你今天脑袋没出问题吧杜克...?”伊娅满脸不可思议地
回身望着他,面对这个相处了八年之久的少年,她竟觉得过去对杜克的全部印象都在这一晚被颠覆打破。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如果是在今夜之前,伊娅绝对能给出个肯定的答案——一个听话、狡诈、寡言的跟班,可现在她却认为自己没有那个下定论的把握了。
——至于她是个怎样的人?
“呵呵...”伊娅脸上带笑地又回头从杜克手里拿过了那枚金龙,如玉的芊芊小手将金龙放到嘴角用牙一咬,一双美丽的碧眸都弯成了月牙。
“如你所见,我啊~最喜欢钱了,其次喜欢的应该是女人,尽管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但我可是一点都没变哦。你过去觉得我是怎样,那我现在还是那样,总之,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蹦跳地将这枚白白得来的金龙抓在怀里趁着杜克愣神,一溜烟跑下了阶梯。偌大冷清的天台上只余下最后一人的身影。
杜克矗立原地,目光缓缓从伊娅离去的方向挪到拿着那枚金龙的掌心,微微握拳。他默不作声地回到盆栽旁的椅上拿回匕首,举起打量。匕首光洁的刃面折射着如银月光,像一面镜子照映他的双眸。
还是觉得不够干净...
看来这大概是心理的作用了。
他觉得还不到时机。
微微摇头叹气,杜克弯腰将匕首收入鞘中。不出意外的话,这柄匕首将会是他用来终结某人性命的最后武器。
出于道义,他想将这一次做的完美无瑕。最关键的道具必须得处在最完备的状态,这样也算聊表他对被杀之人的零星敬意。
—————————————
伊娅脸色通红地抱着那枚金龙飞快地跑回了房。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要接受杜克那个平民小子的挑衅,甚至还丢脸至极地说出那番话。如此羞耻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一枚金龙?
——她不知道答案。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那样做。
这种“应该”凌驾于理性,早就成了支撑她生存的一种本能。如果不那样做,她也许就不是她,不是过去的那个伊恩·克莱尔。
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后果。
卧在床上辗转。外出时的燥热心情在天台吹风的时候凉了些,这会儿回到房间兀地又发作起来。
她烦躁地来到房间窗边拉开窗帘,一阵夜风涌进,心头沁凉的同时,一个已经被她淡忘了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
“——赫曼?!”
——————————————
来做阅读理解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