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戏中，人可以拥有很多种身份个性，或忠诚正义，或邪恶奸佞，但现实非戏，我们往往只能成为其中一种人。小姐，我过去一直很钦佩您，不论在何种境地你都能保持自身正直，像我就做不到，所以我现在是他们的人。不过也只有这样，您与我的立场相对，这出好戏才能成立，我才能来到这儿帮你。”
爱尔琳娜惊讶地望着迎面走来的紫发少女。她迅速理解了朱莉前后所做一切的用意。
“你并没有真正投奔他们，你是故意与我吵架来博取他们的信任？”她捂着嘴唇道，而后又重重摇头，“不，这做不到的，以那几人的品性他们不可能信任你。”
朱莉低头道：“那场争吵的确是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但我当时所说的话也都是事实。不过从结果来看，他们并没有完全信任我...我用另一种方法说服他们留下了百香楼的姐妹们。现在那些贵族聚集了绝大多数的随从跟姐妹在大厅里办宴。这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我可以帮你从这儿逃走，爱尔琳娜。”
“...可门外的守卫怎么办？”爱尔琳娜有些局促地转过去思考道。
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可能绕过两名侍卫的眼睛逃走。
“不用担心。”朱莉走进拉住爱尔琳娜的道，“守卫很快就会昏睡过去，我在带给他们的酒水里掺了忘忧水。你知道的，那是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倒头就睡的神物。百香楼里还有不少存货，我只取了一点点。”
两女正私语着逃跑的计划，门外突然传来两道沉闷的倒地声，印证了朱莉的话。
“看来忘忧水已经起了作用，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爱尔琳娜，你快走，去地下酒窖，那儿没人看守，通风的管道正适合脱身。斯嘉丽大姐给你的船票还在吗？也不知道时间还来得及否。这是我的一些私钱，你拿着出去后立刻找辆马车上船，走得越远越好。”
朱莉将一小袋锦囊放到爱尔琳娜手中让她托住。这些钱币的分量虽远不及此前斯嘉丽给她的三百金龙，但其中意义与情分不言而喻。
爱尔琳娜望着朱莉的侧脸，感到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朱莉。我之前错怪了你...还与你断绝关系。这些我受之有愧。”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爱尔琳娜，你快离开，也许再晚些就要生变了。我无法保证这中间完全安全。”
“可是...我不能离开。对不起朱莉，我...”爱尔琳娜犹豫地又侧过了身去，她无法直面为自己付出如此多的女孩，“那个叫伊娅的贵族少女用斯嘉丽和菲儿的性命安全威胁我，如果我逃走，斯嘉丽她们就会...”
听到这儿，朱莉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这些贵族真不是东西...”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而后神色再次坚定，“爱尔琳娜，如果是这样，你更要快些离开。他们根本没有底线，不论你作何选择下场都不会好到哪儿去。他们的保证同样不具可信度，斯嘉丽大姐和菲儿的安全已经不是你我能干预的了，你应该也知道这些才对呀...”
去留的抉择在爱尔琳娜心中反复辗转。足足过了好几秒钟，她才艰难地做出决定。
“...我马上动身。朱莉，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可以一起去凯恩斯。”
朱莉摇摇头拒绝道：“我不能走，小姐。我之前说过，我现在是他们的人了。而且放走你这件事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如果我走了，留在这里的其他姐妹就要蒙受这些贵族的猜忌。最差的情况，也许所有人都会受牵连被赶出去，我相信他们有做出这种事的脾气。”
“但那样你留在这里会遭受成倍的处罚...这对你不公平，朱莉...”
“呵呵，没事的。我只是个妓女呀小姐，和你比起来，我微不足道。”紫发少女松开了手微笑道，“如果实在过意不去，就当这是我的报答吧。你教给了我们智慧，让我知道了思考的意义，这是无价的体验。我现在能看到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新世界，每天能有无数新奇的想法与思路，都得益于你的教导。我愿意为你做这些。好了，时间不早，爱尔琳娜，你快走吧。”
爱尔琳娜最后望了朱莉一眼，内心百感交集。她深吸口气拥抱朱莉，想在最后的时间中尽全力记住女孩的相貌声音以及身上的气味温暖，而后忍住眼角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头也不回地跑向屋外。
此去一别，不知道再见会是何时。
又或者，真的会有再见吗？
爱尔琳娜不知道。
朱莉同样也不知道。
但比起虚无缥缈的未来，她们都确信眼下让爱尔琳娜离开才是最正确的抉择。而这也是其他所有留在此处的姐妹们共同的愿望。
——如果一切真的能顺利下去就好了。
大门推开，爱尔琳娜匆忙小跑出门，却迎面撞上了一块厚实坚硬的胸甲。她被自己的冲力反推倒在地，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屋内朱莉大惊失色，她紧张地跑出门看见两个守卫的确都倒在地上，目光渐渐上移，朱莉这才认出了来人——不是那些理应在大厅里享受酒宴歌舞的贵族，而是那名此前离席出去的侍从。
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从朱莉的心底蔓延开来。她惊恐地后退几步，已经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牙根紧咬，双拳攥紧。这时心底反倒在绝境中滋生出了平时从不敢想的勇气，她猛地冲了上去用全力抱住杜克的双腿。
“爱尔琳娜！快起来！跑啊！”
她向地上的女孩大喊。
爱尔琳娜捂着面额挣扎起身，她知道朱莉为自己作出的努力，这根本不是矫情的时候，但眼泪仍忍不住流淌。
她抽泣着向外奔跑，可紧随一阵从发梢传来剧痛，她再次摔倒在地。
杜克此时已经踢开了朱莉。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女孩，手中还握着爱尔琳娜那头令人艳羡的淡金长发末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