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个孩子就多了张嘴吃饭，这变相增大了自己饿死的概率。就算真生下来抚养，她们的目的也仍不会是所谓的寄希望于新生，而是为了让这些小孩快点长大去各类黑市打工赚钱养家。如果孩子不听话，或是赚不到钱又要白白吃饭，那么孩子就会被交易——不要以为这不现实，总会有富豪或贵族需要奴隶，而贫民窟向来都是各个城市最大的奴隶交易场所。现在你以为当奴隶就是最可怕的吗？其实远远不是。”
“奴隶起码仍能苟活一段时间，而如果连买主都没有，这些没人要的孩子便会被自己的父母亲手杀掉，进而变成大人们盘中不可多得的一顿肉宴。不仅是小孩如此，丧失了劳动力的老人也同样，他们都会被家庭抛弃。尊严？道德？伦理？它们不过都是些有钱人的漂亮话。对于真正的底层和穷人而言，只有怎样使自己生存才是唯一永恒不变的话题。在他们饥肠辘辘的时候谁能给他们面包，谁就是他们眼里比神都高贵的救主。”
“再说说这个百香楼吧，还有你最关心的那位妓女朋友。大小姐，你既然知道出卖肉体与尊严为人不耻，那你知道她们此前为何仍要做妓呢？你知道朱莉的过去经历如何吗？你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因为她们走投无路，和那些贫民窟的人一样，都不过是在社会底线挣扎求生的人。我听说你也收留了些孤儿，很好，孤儿进妓院，可不就是这些妓女们原来的身份吗？她们没有一技之长，又在社会上无处可去，能够通过出卖姿色换取温饱跟几分零钱生活，这早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你却连她们的这点生活都要破坏，大小姐，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仁慈？”
杜克的一连番讲述质问让爱尔琳娜几乎崩溃。从青年的描述中，爱尔琳娜听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想象过的黑暗社会。
她出生在富饶无忧的将军家，她的父亲地位崇高，她的母亲优雅尊贵，她一路在众人的爱护与肯定中长大，对这些黑暗的事情不仅一无所知，就连想都没有想过。即使在家族覆灭后，她也仍和过去保持着相似的心境。
知识、礼乐、仁爱，爱尔琳娜始终认为这些是人之所以为人最重要的特点，并且热衷于将它们教授给身边的女孩们，鼓励她们尝试通过别的方法挣得钱财，选择有尊严地活下去。
而百香楼之初，爱尔琳娜的歌声与书画常常引得无数波尔多名流趋之若鹜，正是那时的兴盛让她坚定了自己选择的正确，她认为这能帮助女孩们不再以出卖肉体为生，让她们获得新的机遇，过上体面的生活。而眼下青年的话彻底打破了她的认知。
在这繁华兴盛的帝国表象之下，从来都是人卖人、人吃人的黑暗。底层贫苦人民的生活哪有那些诗和远方。
她的眼眶突然就满溢了泪水。不为自己，不为朱莉，而是为这个时代，为所有不幸的人。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她发自内心地道歉，嘴角抽泣哽咽不止，“我...我只是觉得我能帮助她们...我能带她们获取更好的生活...都是我的错...呜呜...”
杜克在一反常态的长篇大论后心里那股气也终于被排净。再次冷静的他不禁猛一拍脑壳，为自己刚才情绪化的发言感到后悔，如果对方是个精明的人，譬如说那几名贵族...他早就暴露了。
不对，这个爱尔琳娜小姐并不笨。
杜克微眯着眼睛望向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他现在倒真有些弄不懂眼前的少女到底是过于天真还是精通伪装了。
她以前不是贵族吗，她应该明白这些才对啊，这是每个贵族都清楚了解的法则，真是奇怪。而且这些眼泪...并非是做作虚假的表演。
杜克在魔武学院中学习过伪装。这是每个杀手刺客的必修课。所以他能看出人的伪装，但仔细想想，爱尔琳娜似乎自始至终都是这个模样态度。难道...
现在反倒是杜克愣住了。
他警觉地再度回望了眼门外，两个守卫并没有传来动静，应该不知道里面的事。
他深吸了口气蹲下，一手拉住少女拭泪的右手，另一手强硬地举起少女的下颚。
他要直视爱尔琳娜的眼睛。
不论一个人嘴上多么能说善道精于伪装，人的眼睛总是最诚实的器官，任何潜意识的邪恶与狡猾都难逃眼睛的反馈。可杜克却没能从少女的碧瞳中读出任何恶念，那里满是最诚挚的善良与真情。而且一瞬之间，他不知怎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丝错觉——这头金发、这对眼瞳、这张含泪的脸似乎都和另一个他熟悉的女孩完美重合在一起。以至于他下意识地手松了些。
“我...我能最后问一个问题吗？”爱尔琳娜嗅着鼻子忍住眼泪道。她不知道杜克的意图，她只想问清心里最后一个疑问了却念想。
对面的青年缓缓点了点头。
“你也是你说的那些人之一吗？”
杜克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他的手突然使力，爱尔琳娜只感觉下颚一阵剧痛，再无法说话。足足过了数秒，男人才松手站起，背过身去，留爱尔琳娜一人痛苦地伏在地上。
“...我讨厌贵族。”他冷冷地讲道，回到座椅上抓起了寒芒直射的匕首，“不过你似乎是个特别的贵族。爱尔琳娜...他们没有告诉我你的出身，但看来你的来历应该不低。也许我能仁慈地给你一个痛快。这对你是一种解脱，因为之后等待你的只会是你无法接受的噩梦生活。你...意下如何？”
爱尔琳娜从杜克的举动中知晓了答案，却没听懂青年后面这句话的意思。她抬头望见男人正平静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眉宇间似乎消减了一直以来的冰冷。
他...要杀我？为什么...那些贵族们的目标难道不是我吗？而且他刚才自己也说我是重要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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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这样氵不好嘤嘤嘤，不好的话我就考虑加快进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