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擦拭着匕首向爱尔琳娜走来：“只要你点头，我就能立刻结束你的痛苦。这不正是贵族的仁慈吗？我可以特别给你体面的死法。如果你拒绝...恕我直言，这并没多大意义。你知道他们的作风，在他们眼里，你也仅是个方便挣钱的工具——一个不听话的工具。这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爱尔琳娜本能地后退一步，她不明白杜克的态度立场。
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他脸上那如同灭绝了情感般的平静让爱尔琳娜感到一丝说不出的恐怖。她犹豫地低下了头，不去看那张男人的脸。
平民青年见状停下脚步，默默摇头叹了口气，将匕首收入鞘中。
“...之后如果有朱莉的消息，我会告诉你。但今夜的事你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留下这样一句后，杜克重整了仪容，昂首阔步走出房间。
他刚才给了爱尔琳娜一个他认为善意仁慈的选择。
如果她接受，他将予以她无痛的死，而后切下那枚精致的首级，带着“她”离开波尔多，去寻找杀手间代代相传的神秘组织千面教派。
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归宿。此前他也对某个丧失爱人的少年提起过这个组织。
在他看来，世间处处都充满了痛苦，而死亡则是一种解脱、仁慈与救赎。
凡人皆有一死，凡人皆需侍奉。千面教派便是侍奉千面死神的组织，他们接受死亡，亦为众生带来死亡。不论人生来富贵或贫穷，死神总仁慈平等地对所有人敞开胸怀。死亡之神不是天父更不是圣母，他是所有人——是所有人死前最后看到的那一张脸。他永生于任意时代与地点，为人们带去终极的慈悲和解脱。
这就是杜克的目标。
他自贫民中出生，在阴影里长大。他憎恨权力，厌恶贵族，这种深入骨髓的恨激发着他拼死抓住一切光亮向上攀爬。
从小到大，他见过了无数的死亡，远比那几个贵族加起来多得多的死亡，平民与奴隶的死亡。
从很早起，死亡之神就成了他唯一的信仰。他始终坚信无痛的死是最大的仁慈。
但想加入这个神秘的杀手教派并不简单。除了要寻出千面教派隐藏分布在世界各处的人员外，更需要一份足够质量的礼物作为自身实力的证明与引荐信，作为向死神进献的祭品。只有这样才能初步得到其内部人员的认可。
而这便是他直到现在还侍奉于这些贵族败类身边的原因之一。他在等待他们从青涩到成熟，到能摘取果实献给死神作祭的时刻。他知道自己这等行径卑劣算不上好人，但作恶的贵族们由同样的恶人来斩杀不才更具戏剧的张力吗？这就好似一种因果的轮回，恶终引来同等的恶报。
重新回到屋外，夜风阵阵吹刮，身边的两名小卒仍在碎语不断。男人的话题无非金钱与女人，也许还有今夜的冷风。
杜克默默阖上双眼，在黑暗中他回忆着刚才直视爱尔琳娜眼瞳时的体会...这是个善良的人，如果善有善报，就祝她最后能得到神的仁慈吧。他在心里对死神祷告，脑海里一瞬地闪过了与爱尔琳娜有着相似金发跟眼瞳的女孩。
伊恩...伊娅...她没变，但又变了。
八年前正是年少的她给了伏在街边即将饿死的杜克一片面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面包的味道，以及他如何狼吞虎咽地吃下面包的模样。他也记得之后的自己像认定主人的狗一样跟着她穿过了四条长街——哪怕他们之间连一句话都没有交流，仅仅凭着一片面包一个眼神，当时的杜克就彻底赖上了伊恩，而最后，他幸运地成了现在四人小团体里唯一的平民。
仔细回想，其实真正的平民杜克早在那时就已经死在街上回归了死神的怀抱。
而从吃下伊恩的面包起，他的身上就产生了某种蜕变。这种蜕变使他成长，他的心愈来愈冷酷，他的脸愈来愈精于伪装。但他对伊恩/伊娅的认可都始终如一，他认定她是一个特别的贵族。但这种特别在伊恩变成伊娅后却逐渐变味了。
她仍对金钱财富女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兴趣热爱，她也仍和过去伊恩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女，甚至她的真诚守信都没有变化，但她却不再具有贵族的身份，举手投足间没了小胖子的邋遢习惯，充满优雅大方的异性美。
...世上真有神奇到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外貌跟性别的法术吗？
杜克不知道。
他将这理解为死亡之神给他的试炼，从这点上看，神的确要比人聪明得多。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二。
杀死她，他将如愿成为侍奉死神的仆人。
否则，他迟早将有一天落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他的结局不会是仁慈无痛的死，甚至不会是一场普通的惨死，而是进入比死可怕、恐怖得多的无间炼狱。
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信仰和情感的交锋。他是个优秀的杀手，优秀到自己的精神出现一丁点波动就能立即由果溯因分析出自己真正的心思——他从不会在这方面自我欺骗，他只遵循最客观的事实作出理性的思考。与他相反，伊娅倒是个擅长自我欺骗的女孩。
他无法否认自己一颗冷血的心会因为女孩的欢笑而升温几度，这是感情的体现，但他更无法否认自己对贵族最本能的恨和对死神的憧憬，这是他存在的意义。
抛开伊娅，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成为杀手、恶人、背叛者——成为一切他可以成为的人。而抛下信仰，他将从根本上不复存在。现在的他无法作答这个问题。所以他最终选择等待，等待恶少和恶之小姐继续成长，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待他终于有能做出抉择的勇气。
第二天一早，亚伦开始让妓女们打扫昨夜狂欢后留下的痕迹。按他跟伊娅连夜商量的结果，兰幽阁最短还要三天才能开门营业。
他很清楚这间店铺的定位和目标人群绝不是市井小民，而是波尔多的上层社会，遂抓紧这段时间借商会的关系向当地的贵族富豪们广发请柬。不论对方到时来不来，起码要保证这些权贵们都知道他这家店开了，好占点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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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