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毒雾对人类的杀伤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在幸存的学生眼里,它有着无法逃避的、直面灵魂的压迫。
但越是在这种陷入个体生命存亡危机的时候,主观上就越不愿承认压迫自己的存在要比想象中更加可怕。他们宁可相信那就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事件,甚至把毒雾和神秘失踪的协会还有学院里的一切动乱联系上,也不愿意相信这些毒雾来自深渊。
他们的恐惧来源于认知,认知来源于主体的主流思想,而主流思想又来自于实体影响力,要说这方面的权威,那就是公教对深渊的那套深入人心的观点。
公教认为一切和深渊扯上关系的现世灵魂,都将获得永恒的诅咒,这份诅咒会伴随在灵魂之中,永远无法得到安宁,并最终他们的灵魂只会不断堕落下沉,直至地狱——这些观点本来是从人类对地底领域的观察研究中得出的,但就算是公教会的人也无法详细区分深渊和地底领域是否就是同一个地方,所以才在位面论中假设了作为地狱的下界概念。
这些观点表现在了现实中,那就是空间,是对被诅咒和下地狱的恐惧;哪怕里奥斯正教从未提过地狱这个名词,但这些学生早就被其认知所操控。
越是因为认知而恐惧,就越想要否定认知,结果却又要被更多的现实和更多的认知所吞没,这本无意义,是消极内耗的行为,却又是作为智慧生物的生存本能。
“五圣灵在上,这是真的吗...”妮可丝在塔盾背后也发出了哀声。“可...可缪学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愿水元素生命之灵在上能够庇佑我们的灵魂,不受下界的污秽所腐蚀...”可缪倒是毫不慌乱,看起来一脸禅意。
“你们是西尔维娅同学的朋友吗?”库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扛着大斧来到塔盾后面。
“你、你要作甚,别轻举妄动,我们可是魔法师!”妮可丝看到那大斧之后有点紧张。
“那个...我是近战科二年生,库亚·冯·波萨瓦,我站在西尔维娅同学这边,所以你们是她的朋友的话,请允许我同你们并肩作战。”库亚诚恳地说到。“我感觉接下来的局势会很不妙,他们已经疯了...”
“是...是吗?”妮可丝差点要把塔盾转向过来防着库亚。“你、你可以叫我妮可丝。”
“冯·波萨瓦同学,你没有疯就好。”可缪淡淡地说着。“看来你能够在生存威胁面前保持心静如水,和那些发疯的灵魂不一样,你很有引导水元素之灵的天赋,只可惜是个近战科学生......听我说,肉体存亡在灵魂泯灭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他们却在肉体凋零之前失去了其灵魂。”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库亚挠了挠栗色的短发。“总之,学姐,我们现在算是一个队伍的了。”
“没关系,只要我们灵魂如水,那就算灵魂的交涉存在含蓄性和灵质传播门槛,我们也依然能保持在同一灵调上......”可缪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开始说个不停了。“水如万物,如日月之光,如无尽之夜,如璀璨之诗,如生命之灵......”
“西尔维娅小姐,看来您犯了个大错误呢。”处于混乱中心点的汶娜莎似乎并不惊慌。“我说了,他们现在的状态很不安。”
“你不用说我也听出来了。”银发少女耸了耸肩,殊不知在汶娜莎暴露出了对所谓深渊充满余裕的同时,她也把自己的迷之自信暴露给了汶娜莎。“所以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他们还能杀了我不成?”
“只是我作为一个敏锐的观察者,想给西尔维娅小姐您一点建议。”汶娜莎面带微笑,再一次弯腰贴上了银发少女的侧脸。“这个时候如果帮他们一把,你可就成为大家的崇拜者了哦?”
“你...”银发少女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本事能帮助这么多人了,而且要谈治愈能力,我又不是水元素魔法师!”
“没什么,都是我的主观臆测哦~”汶娜莎坏笑着说到,还故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银发少女的脸。“西尔维娅小姐没必要在意呢,我也不像你,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证据;只是这种成为万众瞩目对象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多的,如果不懂得抓住机会利用群体的价值,那就只能沦为被群体利用的存在。”
“你是在对我用激将法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西尔维娅被戳了脸之后更加确定了,这个汶娜莎和艾丝莉恩一样,都会没事干就对自己做这种亲昵动作。
“为什么一定要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才要去做这件事呢?”汶娜莎站直起来,叉着腰说到。
“西尔维娅小姐看来是受人类思维影响过深了呢,把做一件事的动机完全二元化线性化,建立付出和回报的对立关系,把一切行动都和价值划等号的功利主义,把一切存在效率和实际结果都排优劣本末次序的实用主义——那可是人类的惯性思维,是形式大于内容,是理性大于感性,是修辞大于信息,是逻辑大于本质;我想作为当初那位西尔维斯特冕下不惜叛教也要带到我船上的、充满神秘的小姐您,应该不至于连这点局限性都无法脱出吧?”
“别把兴趣使然说得那么超凡脱俗。”银发少女冷漠地回应对方,但不得不承认汶娜莎说中了西尔维娅此刻的心态,只好在语言上做出一点小小的回击。
“没错,我的确存在人类思维的局限性,也会对你请求我配合你那奇怪的演戏行为心照不宣,但这不代表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像你一样有这种闲情逸致。”
西尔维娅的语气很坚定。
“我有想要做的事情,也有想要保护的人,还有想要确认的事,所以我必须为了利益而行动。现在我认为,除非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继续对我报以敌意甚至进行攻击,又或者是攻击我身后的熟人们,否则我没有必要干涉他们,哪怕这些可怜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了依靠。”
“不,您又错了,又一次把自己的猜测强加到了我的身上,西尔维娅小姐。”汶娜莎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后又一转温情的姿态,眯着眼露出了对方看不到的微笑。“我对你,可不是兴趣使然,我是被你的肉体、你的灵魂、你的动作乃至你对我的质疑所说出的话给吸引住了,准确点说——是爱上你了呢,西尔维娅小姐。”
银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