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只是在她看来,不论是这一世的经历还是上一世的经验,都很难描述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者说,爱真的存在吗?如果只是谈及在意,她当然在意裴艾尔,现在也会在意艾丝莉恩她们,只是......这种在意的感情,和爱又有什么关系,西尔维娅不知道。
上一世经验也不能给她答案,因为那些早已平面化的经验在西尔维娅看来,就像一堆速食,只是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就可以马上变成给养,却尝不到丝毫的美味。如果爱一定要建立在感官基础之上,一定要亲密的肢体接触,那西尔维娅更是可以说自己完全不懂其中的涵义。
“怎么了,很惊讶吗?您不知道爱为何物?真是一个纯情的小姑娘呢。”汶娜莎的语气很欢快,如果忽略掉背景那些嘈杂的叫骂和打斗声,西尔维娅也许会联想到深夜于花丛中幽会的情景。“但说来惭愧,作为夏汐拉精灵(Sashela)的我,其实也不能理解自己对您的爱慕从何而来。”
“咦...?”西尔维娅突然有些困惑。“你怎么和艾丝莉恩一样...”
“哎呀,你是指那位雅灵小姐么,我跟她倒没有见过面呢。毕竟她可是高贵的爱尔达林,而我们夏汐拉精灵只是一个很小的族群,是很早以前从地底领域重回地表的一支杜垩登。”汶娜莎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们的‘贸易’活动。”西尔维娅轻轻摇头说到。“不过,海精灵和爱尔达林应该都是精灵...那样的话,没准我知道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哦?是吗...”汶娜莎眯起眼睛。“那么...”
“想从我嘴里得到情报,还是在如此混乱的地方?”西尔维娅摇头的幅度大了些。“除非你先告诉我为你为什么要隐藏身份,还要我陪你演戏——这些日子你都去干嘛了?”
“哎呀...这个问题就复杂了,但是既然您如此坚决想要知道,我就提前透露一下吧。”
这么说着,汶娜莎又一次靠近银发少女的侧耳,低声碎语到。
“我们夏汐拉精灵经常在双子海(Didymoismare)、特提斯海(Tethysmare)和阿尔斐因海(Al'faiyunmare)之间做海洋贸易,而我们的定居地一般都在亚旭里亚(Asyria)的夏汐拉卡(Sashela'ka)就是了,距离安纳塔利斯很近。”汶娜莎小声告诉给银发少女,至于海洋贸易具体是贸易什么货物她没有细说。“而安纳塔利斯正是里奥斯联邦的前殖民地,现在的加盟领土——他们和我们有所过节,于是我们选择与伊塔鲁里亚人结盟,准确点说是伊塔鲁里亚元老院。”
“听起来真是复杂...”西尔维娅叹了口气。
“其实很好理解,就是多方势力在争夺海域的控制权罢了。”汶娜莎用调皮的语气说到。“里奥斯联邦反对奴隶制,打压我们的捕奴行动;可里奥斯联邦早就不是帝国时代的海权之主了,所以我们选择和伊塔鲁里亚的元老院结盟——因为伊塔鲁里亚元老院与伊塔鲁里亚公教会在各个领域都是针锋相对的,而公教会又是我们的敌人,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此基础上,我们和元老院又恰好想要蚕食里奥斯联邦在特提斯海的利益,所以...”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所以夏汐拉精灵和里奥斯联邦是敌对关系,对吧?”西尔维娅打断了汶娜莎的话。
“没错,正是如此。”汶娜莎轻轻点头。“那也是我和西尔维斯特冕下交易的一部分,在来到伊里昂斯之后,我就联络到了一些‘老朋友’,然后借冕下的影响力,以人类的身份混入到这所学院里。当然,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只是看起来这个任务要失败了...”
“让我猜猜,你的任务不是和协会有关,就是和深渊有关,对不对?”银发少女晃了晃手杖,她认为自己在交涉上又重新回到了上风。
“嗨呀,西尔维娅小姐...”汶娜莎有些无奈。“您就别嘲笑我了。”
“那么你现在是要演一出什么戏呢?”西尔维娅追问到。
“咳咳,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公教会的那些言论其实没错,深渊的诅咒一直都在我们的血液中流淌着;哪怕我们夏汐拉精灵已经离开地底领域上千年,我们的心性和肉体已经重新适应了地平领域的环境,却依然无法摆脱灵魂上对深渊的归属——甚至,我就是一个出生在地表的海精灵,但我依然受着深渊的影响。”
“但是,我想要摆脱这种影响,而我从西尔维娅小姐您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性...或者说正是那没来由的好感令我认为,您能解决我的困境——所以我只不过是借助现有的环境资源在为我设想中的发展造势罢了。”
这么说着,汶娜莎突然又停下来,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告诉您这些,就是我的诚意,是我的爱,是对西尔维娅小姐您的信任,而不是为了从你这边得到什么好处,能明白吗?”
“明白你个头啦。”西尔维娅感觉莫名其妙。“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现在却自卸武装,就为了告诉我这是你的诚意?而且你明明自称有求于我,却又说不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你们精灵的思维我是真的搞不明白......”
“保持神秘感,难道不是一种魅力吗?”汶娜莎不急不缓接着说下去。“就好像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你产生天然的好感一样,当然更重要的是,你的的确确打动了我的心,要知道获得精灵的认可是很难的,哪怕我是一个不被主流精灵社会认可的海精灵。”
“精灵的认可很难?”西尔维娅回想了一下艾丝莉恩、米希里还有某个自称灰精灵的温蒂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怎么觉得,精灵都是一群擅长倒贴白给的......”
“啊?”汶娜莎倒是惊讶了一下。“西尔维娅小姐你是不是对精灵有什么误解......”
“不不不,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银发少女咕嘿嘿地笑起来,有点渗人。“我想你都猜到了,我又不是人类。我现在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据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精灵所说,我的体质似乎很招精灵喜欢呢,哼哼,看来汶娜莎同学你是中了我的毒呀。”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这回轮到汶娜莎陷入了沉思,她一开始只是觉得西尔维娅可能是个隐藏身份的爱尔达林而已,但是现在看看又觉得奇怪。
作为海精灵,她其实无法分辨一个人是隐藏了身份的爱尔达林,还是普通人类;因为海精灵只是简单地把尖耳朵隐藏起来,再假装成古代亚旭人的遗裔或是东方殖民地的里奥斯人就能蒙混过关。
但爱尔达林不一样,获得了仙境祝福的爱尔达林会使用仙境秘术来掩盖自身灵魂中来自上界的光辉,而不是单纯地用魔法隐藏尖耳朵。
倒是亚维林可以认出来爱尔达林,因为亚维林的感知能力比海精灵强得多,海精灵说到底还是属于杜垩登的门类,在感知上已经远远逊色于那些同样没有获得仙境祝福的表亲。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海精灵身上仍有来自深渊的诅咒,如果不去考虑其现实意义,诅咒和祝福都同属于位面意志的行为,也就是说反倒是亚维林才是最纯净的、属于世界位面的精灵——哪怕他们被同胞视为无能者。
只是这样一想,西尔维娅也不可能是亚维林;虽然亚维林可以认出爱尔达林也可以认出杜垩登,但他们天性自负且孤傲,是绝对不会接纳人类的行为习惯的。而西尔维娅却表现出了虽然异于普通人来但始终没有脱离人类习惯的思维方式,这让她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当初西尔维斯特冕下到底是带了个何方神圣来这里的啊?这会轮到汶娜莎苦恼了。
“怎么,很好奇吗?”西尔维娅知道自己占据了主动优势,便开始得意起来。“现在明白功利主义的重要性了吧,我就不告诉你,因为这些信息是有价值的;而你给我展示的所谓‘爱’,对我来说却体现不出价值。想要达成交涉,等价交换就是最基本的逻辑。不管是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还是得到什么,或者是想让我去做什么事——哪怕是对你来说并无利益的事情;我可不在意自己是否打动了你,我只知道你没有打动我,你所谓的诚意太过于抽象,我不懂。”
“我真是服了你了,西尔维娅小姐,您令我刮目相待。想当初西尔维斯特冕下刚刚带您来我的船上时,您还是个连语言都和我们不通的无助小女孩呢,记得吗,我还亲自教过您里奥斯通用语...没想到您现在居然说起话来就像个狡猾的吟游诗人!我要怎么样才能说服您?”汶娜莎歪了歪脑袋,她认真思考着西尔维娅到底在想什么,又想通过这种表达透露给自己什么信息。银发少女的一举一动在她眼中突然变得重要起来,用西尔维娅的话来说就是有价值,于是她竟然罕见地打起了人情牌。
到头来被说教被改变的反而是自己的思维吗,汶娜莎感到不可思议。
“一般说到价值的话,我能联想到的就是人类社会喜欢的贵金属,黄金和白银之类的...不过那种东西连我们海精灵内部都不喜欢流通,毕竟贵金属只是被赋值的一般物质,连灵魂都没有...至于魔晶之类的,可能还是矮人更喜欢那些亮晶晶的玩意,我们海精灵还是更喜欢有灵魂的交换物,但是我猜西尔维娅小姐你应该不需要奴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