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发光,但是我却无法熄灭自己的光辉,无法变得黯淡。
西尔维娅如此想到。
眼前的这一切,太过于虚无缥缈,现实感的缺失已经是她思绪中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在这种身份错位、身体错位、环境错位、社会错位,乃至整个世界都是错位的情况下,只有自己的灵魂仍在黑暗中漂泊。
自己的灵魂与世界的一切都是矛盾的,这样外界对自己的灵魂之判断也自然是偏差的。
你们说我有光芒,但我正身处在黑暗之中啊。
就连所谓的灵魂,也是由上一世的经验和习惯构成的,它并不在自己的心中,并不属于现在的自己;在之前漫长的黑暗之中,已经被彻底平面化,被数据化,被标签化,从具象的经历和情感变成了意象的画面和声音,又从意象的画面和声音变成了抽象的符号和数据。
那些组成灵魂的东西,它们早已不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一面墙。哪怕那面墙上画了再多的图景,写满了作为知识的理念和作为情绪的诗文,那始终是立于名为“西尔维娅”的现在的自己面前的一堵高墙,一堵左右看不到边际,上是天下是地的高墙。
于是我只能向左右走去,寻找它的边际,结果我却发现这堵无限延伸的墙变成了无数的路口和弯道;那是一座命运的城邦,却不是一座心灵的迷宫。因为每当到达一个拐角,一个上下路口,墙只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方向;它看似结构复杂,实际上却从未有过岔路,它仿佛是一条从起点到终点只有一条路的闭环迷宫。
它似乎也不是先验的,只有自己想起时,这些道路才会出现;就算时而存在破坏墙面的东西,但我又要选择是否穿过那些不属于迷宫的出口;如果到了新的道路上,我会因为不小心选错方向而回到起点去吗?毕竟我根本记不住那些已经走过的路的构造啊......
西尔维娅觉得自己陷入了机械决定论(Mechanical Determinism)的死循环。
不对,这不对。
我为什么要无时无刻都顺着旧的经验和习惯去决策现在面临的选择?我明明没有疲惫感,却要被固有的思维引起无意义的休眠冲动,那不正是人类的局限性吗?我也不需要回避社交,更不需要去恐惧,难道现在的我依然是过去那个懦弱的男美院生吗?留住好的东西,比如吃好喝好,晒晒太阳,玩玩艺术顺便交一群(女)朋友,这不就足够了吗?
所以啊,去他*一个西尔维娅不想说但还是说出来的词*!,这不就是决定论和自由意志的辩证关系了吗,怎么我向来都是一个卖拐的人,现在却反而把自己忽悠成瘸子了,而且还过了这么久才注意到?西尔维娅想到了某公开课里听来的一句很鸡汤的结论:If nothing subject to determinism has free will,but we have free will,it follows that we're not subject to determinism(如果任何遵守决定论的客观实体,都没有自由意志,那么在我们有自由意志的情况下,决定论就不作用于我们)。
对命运不可控就不可控吧,对自己的经验失去信任就失去信任吧,甚至让前进的道路回归测不准的状态,那就测不准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西尔维娅,不管是曾经的我还是未来的我,都不能反映我当下的一切。
因为从今天起,我、那些构成了我的一切、成为今日我之灵魂的东西,就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是上一世的经验,还是这个倾空圣体,都不能阻止我——那才是西尔维娅所认为的最真实、最有希望找到现实感的东西,因为她想活着。
片刻的沉寂之后,银发少女的红瞳虽然仍没有聚焦,但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几处高光。
“我明白大家的想法了...”西尔维娅试着用轻快而温柔的语气说到,从今天开始,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表达出感情,哪怕自己没有感情。“我不会离开的,所以,我也很乐意接受大家的帮助,现在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您...您真的这样说了!”妮可丝相当激动,直接冲过来搂住了银发少女。“太好了......”
“咳咳...妮可丝,你轻点...”西尔维娅被突然这么一搂差点没吓得叫起来,还好她及时忍住了,不然那也太过于失态。
“我主西尔维娅在上,您真是和水元素生命之灵一样伟大的存在。”可缪也高举起了手中的长魔杖。
“哦是吗...”西尔维娅只能一边被抱着,一边尴尬地回应到。“看来那个什么水元素之灵有点寒碜啊...”
“西尔维娅大人,虽然我还不是骑士,但我现在发誓,此生我手中的大斧都将为您而挥!”库亚此刻仍单膝跪在地上。“我愿意以对三神在上的称呼方式,称呼您艾尔·西尔维娅在上(El·Sylvia),我的肉体和灵魂都属于您...”
“啊,艾尔?那是什么奇怪的说法。”西尔维娅轻微摇头。“不要给我乱起名字啦,虽然我这个名字本来也是哈瑞斯那老头一时兴起...”
“那么,我可以再次牵起您的手吗,我主西尔维娅在上?”汶娜莎也再次向银发少女提出请求。
“只要别突然冲过来抱住我就行...”西尔维娅有些无奈。
其他学生的反应就更热烈了,好几个刚才还相互加以拳脚的少男少女,现在竟然拥抱在了一起。西尔维娅的这句话就和她此刻照耀而出的圣光一样耀眼,仿佛听到这句话,大家都有离开这片人间地狱的希望了。
他们渐渐形成了一种同为受到西尔维娅庇护的精神之联盟,如同修道院中兄弟姐妹般的信徒共同体,一个团队就这样以西尔维娅为中心,诞生在这片早已沦为深渊位面飞地的学院山涧之中。
秩序回归了。
西尔维娅并不需要刻意去命令这些少男少女,他们在看到生存的希望后,自然而然产生了集体意识,这就是人类善于抱团取暖的集群趋向性。
有食物的人都愿意把食物充公再公平分配,可缪则尽力解决大家的水源问题。至于一些因为先前的打斗所出现的受伤情况,都是不大不小的皮外伤,在西尔维娅的圣光下很快就痊愈了。
这让西尔维娅更加确定了那个所谓的AT能量,其实就是神术体系中秘而不宣的基本单元,也是圣光的本质;她又推测那既是一种精神实体,又是带有修复的、回归秩序的属性存在,正好与阿派朗的AP能量相对应的。
因为它的属性刚好和阿派朗相反,阿派朗是在化解现有属性,并加以混沌化;而那个浮窗上记录的AT则是在集萃,在纯粹化、秩序化无序的实在;至于KT又是什么,西尔维娅相信自己以后会知道的。
汶娜莎、库亚、可缪还有妮可丝,成为了西尔维娅的代理人,西尔维娅没有主动去管理这群学生,现在是这个四个人在替西尔维娅间接管理团队。
西尔维娅本来想搞公平选举的,因为这样可以把团队意识较强的人选出来;西尔维娅自己是一个相当没有团队意识、管理经验和集体精神的人,如今作为一个集体的中心,她觉得自己还是当个供人崇拜的雕像(吉祥物)更合适一些。
反正这种信仰的相互关系是绝对的,是以灵魂为基础的,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被架空。
只不过在场的学生统一认为,当自己显现圣光时,最先围在自己身边的四个人理应成为最合适的代理人,这怎么有种某亚伯*?*里门徒的感觉...默许了这种共同体内公权力的自然分离后,西尔维娅对汶娜莎的管理能力是很放心的,但是剩下三个人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