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一路左顾右盼着,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也对这个文明充满了好奇。穿过协会驻地来到圣弥萨督广场,地面上的尸体变得更多了,但西尔维娅没有兴趣去“超度”他们,连装装样子都不想。现在在肉眼可见的状态下,在一群死人尸体面前干这事,她做不到。
不如说她那来自上一世经验的对尸体的恐惧与厌恶情感,已经被压制到最低了,就算知道周围都是刚死不久的尸骸,西尔维娅也不会惊慌。
广场的确是个标准的圆形,地面上也真的用琉璃砖铺设出了五芒星的形状,还能看到有不少镶嵌在地面上的马赛克装饰画,和一些文字指示。那些马赛克画让西尔维娅想到了一座在叙利亚发掘出的东罗马派正教教堂,地面上也被发现有很多这样的装饰画和文字。
不过西尔维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文字,那是各种各样的字母构成的,还能看到变音符号,那就说明元音和辅音都能用这套字母表示,这是一种全音素字母表。
眼睛真是个好东西,才刚刚恢复视力这么点时间,西尔维娅就得到了过去完全没听人描述过的信息。最重要的是别人口中的信息肯定存在对方的理解偏差;就比如有和西尔维娅提到倾空这件事的人都认为是倾空圣体的苏醒结束了倾空,才导致位面边界开始瓦解的——而实际上位面边界已经消失了七万四千年了。
别人说的话不能全信,西尔维娅一想到现在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待这个世界,就有了一种踏实感。
“我主西尔维娅在上,这里就是神术科教学区...那座圣弥萨督教派的大教堂了。”库亚单手举起大斧朝那座已经遭受了各种破坏的大教堂指过去,而一旁才刚刚准备举起长魔杖要为西尔维娅在上告知地点的可缪又一次侧目看向库亚。
“被破坏成这样了啊...”银发少女一迈步,所有人都会意地为她让出一条通道,于是西尔维娅率先走进了大教堂前的空地。
左边是已经坍塌的钟楼,空地上摆放着一座只剩下基座的雕像,周围到处都是尸体,但闻不到尸臭味。这大教堂虽然名字叫教堂,可建筑形式上却也是围柱式建筑;包围主殿的足足有四圈门廊,比上一世经验中任何一种围柱式神庙都要豪华,除此以外还有大量的非承重立柱和拱廊。
西尔维娅注意到那些立柱并非平行或上收下拓的古典柱式,而是一种上大下小的柱式。而这些立柱大多起装饰作用,因为两面真正在承重的对墙足足有三米厚,那个巨大的石制屋顶才能屹立于此。
这种柱式西尔维娅倒是有所印象,和上一世经验里古典建筑中的希腊三大柱式与罗马五大柱式不同,这种柱式只在克里特的米诺斯王宫被发现过,所以被称为米诺斯柱式。
上大下小虽然违背经典力学,但却满足了视觉审美——当你立于神庙前时,柱体的斜度会刚刚好填补近大远小的视差,这样看起来整根柱子就是平直的而非越来越尖。其背后隐含的是对绝对秩序的追求,换句话说其实算是强迫症型的设计了。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米诺斯柱式,西尔维娅本来想这么吐槽,但她的后面已经跟进来了三十六个人,她马上就打消了自言自语的想法。这还只是三十六个人,西尔维娅就已经开始体验到上一世经验中所谓的“偶像包袱”了,看来以后必须尽量隐藏自己的特殊身份,她如此计划着。
那么接下来就是进去找到那个地下室,西尔维娅毫不犹豫地迈步,跨过几具尸体进入教堂之中。她尽量不去看那些尸体狰狞的表情,但西尔维娅又觉得这可能只是上一世经验留给她的又一个主观印象——之前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她可不会在意尸体,现在却会刻意避开视线。
但是现在也不是锻炼自己摆脱上一世主观印象的时候,她急着要出去,她想知道艾丝莉恩和米希里她们长什么样,现在在哪,怎么样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向她们道歉。一定要真诚地道歉,并好好向这两个雅灵小姐姐解释...因为当时在地下圣堂做出那种事情时,西尔维娅能感受到艾丝莉恩和米希里的语气和心情变化。
银发少女也懒得管后面有没有人在跟随了,直接绕开地上的尸体和散落四处的雕像碎片,还时不时要跨过横倒的烛台,这里面根本是一片狼藉,却阻止不了西尔维娅想要出去的热忱。
学生们见西尔维娅没有说话,还急不可耐的样子,也都不敢多嘴,只好静悄悄地迈着碎步跟在银发少女后面。但试问他们中哪个人不想快点离开这里呢,哪怕西尔维娅解决了他们的生存危机,学院依然是一个没有食物的、没有水源的、被视同深渊的恶地,它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了。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里了。”西尔维娅焦急的步伐停在一处通往地下的楼梯前,那大门还开着,里面是一间地下室。估计克拉多斯和她从里面出来后,就没人来过这里,神术科的人应该是第一批死去的。
一走进地下室里,视线就开始变得昏暗,还没等西尔维娅开口,背后就传来一道光。她回头看去,原来是妮可丝,那个扎着红色双马尾的元气少女,此时正有些害羞地朝自己笑了笑,然后又被旁边的可缪用肘子顶了一下,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朝这儿躬身。
“我、我主西尔维娅在上!我,我想到这里太昏暗,所以...所以擅自用了光元素魔法,我、我不是在挑战您的权威,我只是认为这样做,您就不必费心使用圣光了!”妮可丝断断续续地说到。
“没关系,就用你的舞光术照明。”西尔维娅朝慌张的少女点了点头,还顺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可缪。这个提议当然是又一次帮了西尔维娅的大忙。
西尔维娅根本就不会神术,就是搓个圣光都不会,之前自己身体上的圣光为什么那么闪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一个被信仰者连圣光都不会用,那岂不是要神性死亡...而如果要装作会圣光术的话,把以太拿来照明又太浪费了...西尔维娅本来还很为难的。
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有人愿意解决她的麻烦,那她只需要继续前进就行了。在舞光术下,西尔维娅看到左右整齐排列摆放着牧首的白袍,还有几只备用圣冠,应该不会错了,就是这里。看着眼前唯一一面没有被堆放物品的墙壁,她走了上去。
“哎,可缪学姐,你说刚才西尔维娅在上有没有注意到我的用心啊?”妮可丝踮起脚尖悄悄在可缪耳边说到,她踮起脚尖也才刚刚好和那面塔盾一样高。
“卡蜜拉同学,请安静一些,虽然我可以理解为我主西尔维娅在上而献身的心情是令人喜悦的,但你应该保持平静如水的心,才能在西尔维娅在上面前展示出最稳重的一面。侍者仆人之道,无非稳重而可靠,我们侍神者也是一样的...”明明是在提醒对方安静,但可缪自己啰嗦了一大堆,甚至还把自己当成了侍神者。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西尔维娅直接用六瓣钉头锤在那墙壁上敲出了一个大洞,瞬间所有的石砖都像夯土一样开裂。然而这只是众人惊讶的第一步,连库亚都差点没叫出声来,那可是石砖墙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肉投石机吗?
“啧,只是个障眼法,我还以为那老刺身真的用土元素点沙成石了。”银发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腿朝裂纹中心一记猛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