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早已置生死于事外,又或者身前的不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此刻的我不可能会说出这句话。
但。
我说了。
所以——
“咦?还有这种事?”
起初是一声诧异。
女人收起了微笑。
“哪种事?”
“没什么。”
她先小声否定,之后略微加大音量:
“我是吸血鬼,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说话的语气难道是把我和她放在了同等地位?
不是猎物吗?
为什么不是猎物?
暂时抛去疑问。
我的心情算是相当惊恐喜。
——惊讶、恐惧、欣喜合在一起的惊恐喜。
我的信仰——
被无数人嘲讽过的信仰。
原来是真的!
原来这世界真的并非仅仅只是科学家们所描绘的那个无趣的世界!
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
我曾有过五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每一次都像是有某个高人在暗中相助。
但从两年前开始,一切却开始朝着毁灭的方向前进。
每次我无意间看时间,小时和分钟的数字永远一样。
而我的运气则越来越差。
无论做什么,得到的永远是最坏的结果。
简直令人绝望。
一直以来,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逼着我走上绝路。
或许我早该在之前的事故中死去。
但我没死。
所以,某条不容触犯的天规出现,逼着我死。
既然如此。
“求求你,把我体内的血吸干吧。就像地上的那三具尸体一样。”
能死在信仰之中,总好过淹死在水里。
至少那还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人。
她再次以诧异的眼神看着我,在沉思了一小会儿后,脸上浮现起善意的笑容。
猩红的眼眸褪为普通颜色的同时,以手背擦拭起嘴角残留的血迹:
“抱歉,我刚刚已经吃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那你什么时候会饿?”
不知不觉中我向她靠近了很多。
彼此相距已不到一米。
甚至能闻到从她身上飘出的淡淡清香。
是那种能掩盖住空气中血腥味的淡雅气息。
“这可不好说啊。有时候几年都不会想吸血,有时候一天一次。不过每次吸血都太麻烦了,所以大概一个月才会吸一次吧。”
几年也不想吸血?
那样的话,不会饿死吗?
或者。
可以冬眠?
那「麻烦」又是指的什么呢?
我正思索着。
小腿接近脚踝处却传来了被人手紧握的感觉。
被惊吓到,赶紧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刚才被吸干了鲜血的男人。
他们没死,准确来说应该是死后又以另一种形式活了过来。
那干瘪的皮肤和枯瘦的身体实在是有些恐怖,让人感到恶心。
我赶紧挣脱开,朝后退了几步。
三具干枯的尸体站了起来。
眼神空洞,张着嘴,不断发出低音调“啊——”的沉吟,并向前伸直手臂,随时准备着掐住活人的脖子然后吸干他们的鲜血。
他们怎么啦?
被吸干鲜血后,究竟会变成什么?
我不得不弄清这个问题。
因为我很有可能会变成这副样子。
“血疫,被吸血而亡的人会变成血疫。如果不加处理,他们会像传染病一样在城市里扩散。”
这就是「麻烦」的意思?
为了解决麻烦,女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劈柴用的大斧。
近一米长。
应该是一直被她背在了身后。
不然我应该早就会发现。
“帮我个忙,吸引他们的注意。”
好让你来解决他们吗?
“好,好的。”
……总之,我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我来到三个血疫身前,一边以手机的探照灯在他们眼前摇晃,一边喊着“这边,这边”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这三个血疫就像电影里的丧尸一样笨拙。
他们动作缓慢,步履蹒跚。
以这样的速度,可能连乌龟都抓不到。
更别说我了。
我不慌不忙的朝后退去。
女人趁机举起大斧,从身后,一斧头劈在一个血疫头顶。
那血疫顿时被破开脑袋,倒在地上。
接着再次举起大斧。
这次瞄准颈部,一斧砍下,身首分离。
好在血疫的身体里没有太多血液。
血浆喷射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但我此刻还是觉得胃中一顿翻滚。
不过我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所以胃中空空如也。
女人如法炮制的砍倒了第二个。
而我则吸引着第三个来到桥洞外。
重新回到这被大桥的灯光和河堤上的路灯照亮的世界,莫名的有种重生的感觉。
但有这种感觉的并不只我一个。
那血疫也是。
方才还行动迟缓,此时目光却突然来了神。
眼睛快速转动着,脚下一蹬,犹如一只老虎般把我扑倒在身下。
张开血嘴,露出一对细长弯曲的獠牙,朝我脖子咬来。
乞求被那女人吸食鲜血的我却十分抗拒被这个血疫做同样的事。
用手拼命抵住他的下巴,让其无法将獠牙靠近我的脖子。
但他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
我只坚持了不到五秒,就被突破了防线。
眼看着那对獠牙就要刺入我颈部的皮肉,关键时刻,某种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却将压在我身上的血疫拖回了黑暗的桥洞里。
接着。
漆黑一片的桥洞内不断传出慎人的劈砍声。
「当,当,当,……」
这是斧头砍在人骨上发出的声音。
从地上爬起后,静静听着这声音。
仿佛。
里面是另一个世界。
残暴却又神秘。
有着血腥的杀戮。
同时还有着外界没有的美好。
站在桥洞与外界的边界上,望着它。
许久。
我迈出脚步,从昏黄的灯光下朝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