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从刚才开始,霍华德就感觉到了有大批人马在接近,原本躺在简陋的草席上休息的他被这阵微弱的震动感给惊醒了。
因为霍华德正躺着,离地面很近,而且他的感官十分敏锐,所以他第一个觉察到了动静。
没有半刻犹豫,霍华德冲出了营帐。
账外负责守备的士兵被霍华德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好心提醒道:
“霍华德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手臂的伤还没有结痂,最好不要乱跑……”
“盖滋呢?快!!带我见他!!有军队正朝我们这边移动!”
“啊!?大人,我怎么没看见?”
士兵朝着城外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军队,但霍华德却对自己的感觉坚信不疑——
“没时间磨蹭了!快!!!”
“是……是!!”
士兵被霍华德的气势所震慑到了,他不敢再多问,而是快速跑向盖滋所在的账中,霍华德紧随其后。
“大人!!有要事来报!!让我进去,很紧急!”
士兵在盖滋的账前被两名和他一样的守备人员拦住了。
“是什么人在外面喧闹?”
帐中传来了盖滋的声音。
霍华德这时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点了点头,暗示这里交给他就行了。
“是我,霍华德……”
“嗯?原来是霍华德阁下,快请进。”
“不用了,时间紧迫,刚才我在休息的时候从地面感受到了微弱的震动,并且在逐渐变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军队正朝着我们这边移动而来。”
霍华德并没有进账中,他很快地把话说完,等待着盖滋的回应,没过多久,盖滋从账中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块系着玉石由象牙制成的精致号角,说道:
“方才我在账内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实有震动感,不愧是霍华德阁下,感官如此敏锐。”
言罢,盖滋抬起头,向着天空吹响了号角,号角声间隔三次,声调由高到低,这是命令全军进入备战状态的信号。
正在休整的布隆利亚军迅速还原到了战斗状态,而远处,已经可以看见诺曼带领的两千多希里士兵正席卷而来,同时,盖滋也派了数人骑马前往城内,寻求增援,另派遣一人专门向西里斯报告。
大部分布隆利亚军都已进了翠谷城内了,留守城外的能用到的兵力只有不到三千,其余还有许多伤残者,盖滋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在希里所有城池都被攻下后,竟还有这么一支凭空冒出来的军队。
布隆利亚军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盖滋派人将伤者转移到城墙上,霍华德虽然很不情愿被当做伤者躲在后面,但在盖滋的再三要求下,他还是答应了,霍华德于是自己接下了看管丹尼尔的任务。
另一边,诺曼首当其冲,最先冲到了距离布隆利亚军百米之内。
迎接他的自然是无数箭矢,诺曼极速舞动着手中的长枪,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感官上,用眼睛去捕捉箭矢运动的轨迹,用耳朵去判断箭矢射来的方向。
诺曼的每一个毛孔都如同他的眼睛一样,向他反馈着周遭的一切信息,此刻,长枪已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身下的战马也同样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所有射向诺曼的箭矢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银枪飞速舞动着,快到已经看不清枪的轮廓,无数箭矢或是被斩断,或是被弹开,脆鸣声源源不断,枪刃处叮当作响。
“希里万岁!!杀!!”
诺曼一声呐喊,身后浩浩千军一并咆哮道——
“希里万岁!希里万岁!!希里万岁!!杀——!!!”
希里军众志成城,势不可挡。
他们驭马直冲,踏破尘土留痕;他们疾行如风,掀起波澜出刃。
布隆利亚军最前排,盾甲兵已经展开防御阵势,那一排厚重的人形铁壁构筑成一面钢铁城墙,那是足以抵御小型攻城锤的防御力,根本不是骑兵能够突破的阵势,但诺曼依旧骑着战马冲了过来。
“枪兵列阵,给我拦住他!!”
盖滋认识这个人,希里骑兵统领兼丹尼尔的副将——诺曼。
霍华德失去了战力……这里便没有人是诺曼的对手……盖滋立刻作出判断,绝不能让他突入己方阵中。
随着盖滋的命令,三排枪兵迅速排列在了盾甲兵后面,他们将长枪四十五度斜向上,若诺曼等人骑马跃过盾甲兵,马匹必会被乱枪刺死。
在正面战场上,盾甲兵与枪兵的配合,简直就是骑兵的恶梦。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诺曼在不断地观察着身后的大军与挡在前方的“铜墙铁壁”的距离。
诺曼在等待时机,等待着他这一在洞窟中苦苦思索得出的战法最有可能成功的……时机。
终于,当希里军与布隆利亚军相隔二十米左右,诺曼与布隆利亚军只相隔十米左右的时候,他一声令下:“投!!!”
希里军最前排的士兵将一个又一个的陶罐扔向空中,漫天的陶罐集中砸向盾甲兵。
霍华德在城墙上看到了这一幕,他自言自语道:
“这个叫诺曼的家伙,有点意思……”
一个又一个的陶罐击中了那些盾甲兵,陶罐破碎的声音不断传来,他们甚至都不用合起盾铠,那些陶罐根本就伤不了他们,就算里面装的是黑火药,盾甲兵也能挡住。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陶罐破裂后,似乎有些东西洒出来了。
那些夹杂着很多碎末杂物的液体将盾甲兵淋了个遍。
“是油!!”
很快,有人就发现了液体的真面目,但没有人注意到那些浸于油中的大量碎末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火攻么……哼!天真……
盖滋在心里嘲笑道,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以盾甲兵铠甲的厚度,根本不惧火焰。
在满天陶罐砸落的同时,诺曼也将一个油罐拿出,不过他并没有扔向近在咫尺的盾甲兵,而是把油倒在了自己的银枪上,紧接着他另一只手捏着一块火石,与枪刃迅速摩擦,整个枪刃瞬间覆盖了一层火焰。
诺曼手持炎枪,在即将撞向挡在前方的盾甲兵时突然转向,转向的同时,他一记横扫击中了两个盾甲兵,那些盾甲兵身上的油迅速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诺曼驭马朝着与一排盾甲兵平行的方向移动着,手中的炎枪不断与一个又一个的盾甲兵的盔甲摩擦着,直到所有的盾甲兵都被火焰吞没。
然而那些盾甲兵并没有慌张,火焰根本无法穿透他们的护甲来伤害他们。
“无用之举!让他们烧!未免太小瞧了我们布隆利亚赫赫有名的盾甲兵了吧,只要盾甲兵拖住你们,甚至不需要太久,城内的增援就能赶到,到时候就能将这些希里的残兵败将给一举歼灭。”
盖滋的话让士兵们都充满了信心,仿佛结局已经明了一般。
然而……异变,发生了……
“咳!咳!咳!咳……”
“咳!咳!该死……这个浓烟……咳!咳……是怎么回事!?”
“哈……咳咳!哈…哈……啊啊!!眼睛……睁不开了……咳!咳……”
……
那一排原本在火海中巍然不动的盾甲兵,这时候突然变得混乱不堪。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那火焰之中,有些东西正在源源不断地产生大量浓烟,那浓烟让本就把头部遮得严严实实的盾甲兵们更加难以呼吸,那浓烟中的有毒物质在他们拼命呼吸的时候被吸入肺里,那浓烟中的颗粒和异物让他们乃至身后的枪兵都被熏的睁不开眼。
布隆利亚军前排的阵型全部被打乱了,浓烟干扰了后方的视线以至于布隆利亚的弓箭手根本不知道该朝何处攻击,这意想不到的局面让布隆利亚军乱作一团。
那一个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此刻正不断倒下,他们一个个因为窒息的痛苦而无力挣扎,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通向死亡。
诺曼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景象,像是为此解说一般大声说道:
“这每一个油罐里面都加入了很多秸秆碎末,它们燃烧后会释放大量浓烟,火攻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兄弟们!!!趁此机会!!一举歼灭他们!!!”
诺曼一边说着一边将事先准备好的系在脖子上的湿布拉到脸上,遮住了口鼻,随后冲入了敌阵,随着诺曼的动作,所有希里士兵全部戴上了湿布跨过那些已经倒下了仍在燃烧着的盾甲兵,冲入了已然混乱了的布隆利亚军中。
混战,一触即发!
诺曼枪上的火焰还未熄灭,他挥舞着手中的炎枪,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那缠绕着火焰的枪尖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赤色轨迹,是那么的张扬而显眼。
在诺曼的带领下,布隆利亚军被打的节节败退,盖滋见势不妙,下令撤退,可诺曼岂会给他机会?
在盖滋下令的那一瞬间,诺曼就锁定了他的位置,盖滋骑马欲走,诺曼隔着十几米一枪投掷而出,那燃烧着的长枪如飞火流星一般射向盖滋。
呲!!
长枪贯穿了盖滋身下的战马,火焰也因此熄灭,那匹战马长嘶一声后就倒下了,盖滋也因此落马,他的一条腿也被马身给压住了。
“啧!该死!”
他拼了命地想要脱离,可当他好不容易把腿抽出来的时候,诺曼却已经赶到了他的面前,当着他的面拔出了插在马身上的长枪,并将枪刃抵在了盖滋的脖子上,俯视着他。
“你就是指挥官吧?看这里的情况,翠谷城已经沦陷了吗……西里斯不在这……那么大部队一定都在城内吧?”诺曼顿了顿,他眼睛微眯,手中的枪握得更紧,问出了那句他最关心的话:“丹尼尔……还活着吗?”
面对着诺曼的质问,盖滋紧咬牙关,看他的样子是不会开口了。
诺曼将枪尖向上抬了抬,托起了盖滋的下巴。
“喂!!我问你话呢!不回答的话我就一个一个地砍下你的四肢,然后塞进你的嘴里让你噎死!!我说到做到!”
诺曼的声音中充满了狠戾,那一字一句都被诺曼刻意地加重了语气,让人一听就会觉得——他一定会这么做。
“没关系,你们这些希里国残留的杂碎,西里斯大人会把你们的头全部砍下来堆成山,然后把你们的国旗插在山顶焚烧的,哈…哈…哈…哈!!”
盖滋的奸笑声如同针扎一般激起了诺曼的怒火。
“你找死!!!”
怒吼声还未停息,诺曼便一枪斩断了盖滋的左臂。
“啊啊啊啊啊啊——!!”
盖滋痛得在地上打滚,他用右手捂住自己的断臂处,止不住的血液如泉涌般从他的指缝不断地溢出。
“可恶!!可恶!!可恶!!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
来自死亡的恐惧缠绕着盖滋,他重复不断地低语着,诺曼不想浪费时间,他将还沾着盖滋的血的长枪伸进了盖滋的嘴里,阻止了他的碎碎念。
“只给你三秒,我可没时间跟你浪费!!三……”
随着倒数声开始,诺曼将手中的长枪抽了回来,枪刃划破了盖滋的口腔,但却没有伤到他的舌头,这是诺曼有意而为的。
“二……”
盖滋依旧在捂着伤口颤抖着,他的嘴角流出了鲜血,他那看向诺曼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恶魔。
“一……”
正当诺曼准备了结他的时候,盖滋终于开口了:“别……别杀我,我……我告诉你丹尼尔在哪!你别杀我……别杀我……”
盖滋的声音十分微弱,以至于诺曼下了马半蹲在他旁边才听的清楚,诺曼狠厉地问道:
“他在哪!!”
“他就在……”
正当盖滋要说出口的时候,他突然将左臂断臂的伤口处对着诺曼,并用用右手狠狠地挤出了一大片血液。
“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再次让盖滋发出惨叫,那粘稠的血液射向了诺曼的眼睛,诺曼暗叫不好,准备迅速远离盖滋,但还是迟了一步,那飞溅而来血液让诺曼的眼睛短暂的失去了视野,盖滋趁机用他那沾满血的右手抽出一把匕首刺向诺曼。
匕首深深地扎进诺曼的腹部,并野蛮地抽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很深的刺伤。
趁着诺曼被伤的这一下,盖滋捂着伤口,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淦!被摆了一道!”
诺曼一只手擦拭着眼角的血渍,一手捂着腹部的伤,背靠着身边的战马喘息着,心有余悸:还好似乎并没有伤及内脏,不然的话……
在简单地用随身带着的止血的药膏和纱布处理和包扎了一下后,伤口的血暂且是止住了。
虽说放跑了盖滋,不过他也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丹尼尔确实还活着,他觉得盖滋的那句话并没有说谎,要问为什么?诺曼也只能说是他的直觉了。
“丹尼尔将军除非战斗到不能动为止,否则是绝不会屈服的,那么就很有可能正处于重伤或是昏迷的状态,这种情况不可能被大部队带着入城,一定是留在了这里。”
诺曼观察着布隆利亚的营地,分析着——
“营地里有很多供伤者休息的地方,但却未见伤者,应该是在发现我们时才转移的,那么……必然是转移到了距离最近的较为安全的地方……丹尼尔大人也很有可能一同被转移了……”
站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中,诺曼的视线投向了就在不远处的城墙之上,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