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几名身着兵服的人正在酒桌上讨论着什么,从着装特征来判断,他们是铖武国的巡逻官兵。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夜里,好像有刺客袭入了皇宫……虽然没有人伤亡,但刺客却几乎都逃走了……”
“嘘……!小声点,据说陛下可是龙颜大怒,气得一夜没合眼……”
“那可不……大公主可是差点就……要知道陛下最疼的就是大公主了……对了,你知道那唯一一个死掉的刺客查出来身份了吗?”
“不清楚,不过我敢肯定,一定是布隆利亚的刺客,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真的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
[公历1298年 1月1日 铖武国国都 久平城]
久平城,作为铖武国的国都、历史悠久的古城,拥有上百万人口和元罗大陆占地面积最大的都城的标签。
而在久平城的中心区域——
红墙绿瓦,围墙高耸,遮天蔽日,威严皇宫,气势挥宏,一座座庄严的殿宇升起灿烂的金顶,相依而列,高低错落,鳞次栉比,远远望去引人膜拜,金黄的琉璃瓦重檐殿顶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使人视线迷糊,辨不清东西方向。
这,便是铖武国的皇宫。
皇宫的外围,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的守卫官兵和巡逻队,关于昨夜发生的刺客行刺事件,不知为何在一夜间就传遍了整个久平城的大街小巷,即便是在事发后立即封锁了消息的情况下,而铖武帝——戚元 也在第一时间下令通告全国,重金悬赏昨夜的刺客。
皇宫内,更是戒备森严,而在皇宫深处,有一座被层层守卫环绕着的、最为密不透风的宫殿,其严密程度恐怕连只老鼠都无处藏身。
此宫殿名为——[钰灵宫],是铖武帝赐予其长女——戚灵儿 的宫殿,是皇宫中最为精致华贵的宫殿之一,而戚灵儿也因此有了[钰灵公主]之称,除此之外,因为钰灵公主喜爱园林水榭和自然风貌,铖武帝还专为钰灵公主修筑了专属于她的园林和山庄。
戚灵儿是铖武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铖武帝最为宠爱的孩子,其母亲也在后来被立为了皇后。
不过,与她那武艺高强、女中豪杰的妹妹戚雪相比,戚灵儿虽天资聪慧过人,却生得体弱多病,常年都是在宫中或是山庄养病,所以有幸瞻仰过这位备受宠爱的钰灵公主的容貌的人屈指可数。
对于见过钰灵公主的人来说,他们便很能理解为什么铖武帝对于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大女儿的喜爱甚至要高于他唯一的小儿子,也就是铖武国当今太子——戚凌云。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
不仅是因为她的气质和美貌太过于超凡脱俗,并且她自幼聪慧过人,勤勉好学,博览群书,如今年方十七便已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文地理也可娓娓道来,这些知识和技艺赐予她的修养和她那天生的气质完美地融汇在了一起,让很多第一次见到钰灵公主的人都不禁感叹:她就像是一位从天上跌落凡间的仙女。
她是那么的高贵而美丽,不沾一丝凡尘烟火,让人神往;亦是如此的柔弱而不幸,遭得一生顽疾侵蚀,惹人怜惜。
而此时昏睡在床上的她,显得比平时更加憔悴娇弱了,一头乌发如云铺散,却稍有些凌乱,眉宇间微皱着如同拢着迷雾般的愁绪,如蝴蝶微憩般的睫毛随着难受的呼吸声不时颤动着,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一般,她那骇润如海棠般的双唇时而微抿,时而随着无声的喘息而微启,油然有一种似乎是想要呼救却又无法被人发觉一般的绝望。
戚灵儿的床头,坐着一位看起来有些疲惫的中年男子,男子束起的发丝浓密而乌亮,不过他两边的鬓发已经有些泛白了,他的额边微微有些岁月留下的皱纹,而正中的褶皱却是由于他此时的惶惶不安的心境,那对厚重而锐利的眉宇下,是一双威严而深邃的眼睛,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却染上了一层阴霾,一层夹杂着担忧与愤怒的阴霾。
而这个坐在床头陪伴着戚灵儿的魁梧男人便是她的父皇,鼎鼎有名的铖武帝——戚元。
而在经历了昨夜的遇刺风波后,戚元便一直守候在戚灵儿的身边,虽然多亏了她的护卫为她挡住了致命的袭击,但那名刺客在被数剑刺穿身体倒下后,竟在临死之前藏了一发涂了毒的袖箭射中了戚灵儿的脚踝,虽然在御医的及时救治下并没有危及生命,但天生体弱的戚灵儿还是因此陷入了昏迷。
“灵儿……快些醒来吧……别让父王担心……”
戚元握着戚灵儿的手,用着无比温柔却有些颤抖的声音喃喃道,他已经一夜没合眼了,虽然皇后和太子、二公主都先后来劝过他,让他早些去休息,但戚元却始终不肯离开戚灵儿半步。
他能感受到戚灵儿的手很凉很凉,他觉得自己的心也一样冰凉,所以他更觉得自己不能放手离去。
缓慢而安静的脚步声近了,一位医者模样的老叟跪在戚元身侧行礼道:
“陛下,您已经在这里守候了钰灵公主一整夜了,请您快去歇息吧……我们会在这里好好照看公主的,若公主苏醒,老奴定会在第一时间来告知您的。”
“老余啊……不看着灵儿醒来,朕…实在是难以入眠……”
戚元缓缓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恕…老臣直言!陛下您就算是一直呆在公主身边也不会让她快些醒来的,而您自己身子也很重要啊,群臣百官和殿下皇后他们都在担心您啊,请您去歇息吧!这里交给老奴和侍女们照顾公主就好了。”
被戚元称作“老余”的医者叩首请求道。
“老余……你……唉!你起身吧……朕会去休息的,不过若是灵儿醒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朕!”
“臣遵旨。”
戚元思量再三,不舍地放下了戚灵儿的手,迈着沉闷的步伐离开了钰灵宫。
不过,在去休息之前,他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处理。
……
阴暗而静匿的地下密室里,一张漆黑如墨的长方石台上陈放着一具冰冷的男性尸体,尸体的胸口及腹部共有四处贯穿伤,正是昨夜袭击戚灵儿的那名刺客。
“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
密室的一侧暗门随着沉闷的摩石声缓缓打开了,戚元脸色冷冷地走了进来。
“回陛下,这名刺客携带的武器和其衣着材质,皆为布隆利亚国独有的,甚至都没有做过任何掩饰,有些可疑……”
“布隆利亚……又是布隆利亚!嗬……”
戚元捏紧了拳头,愤怒的情绪从他那颤抖而狂躁的喉部低吟而出。
整个密室内充满了一股浓烈的杀气,让本就寒冷的密室更加刺骨了,这种恐怖的氛围让那名见过了无数尸体的验尸官也不禁冷汗直流,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腿正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保存好尸体和证物,有新的发现了及时向朕禀报。”
“是…是!”
言罢,戚元便快步离去了,而刚刚吓得差点站都站不住的验尸官,也终于敢张大嘴巴,大口呼着气了,他从没有见过铖武帝如此愤怒的一面,不久前的那种恐惧和窒息感仍叫他心有余悸。
……
两天过后,戚灵儿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了,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关于当夜遇袭时的事儿,她却记得不太清楚了,在御医开的几方汤药的调理下,她才渐渐恢复了些精神。
戚灵儿苏醒后,戚元第一时间就来探望她了,戚灵儿发现,自己的父王似乎因为这件事憔悴了许多。
“父王,灵儿现在已经好多了,请您放心吧。”
虽然戚灵儿总在强调自己已经没事了,但她发现,父王的神色总是很凝重,但每每谈及那一夜发生的事,戚元却总是绕开了话题,说是不愿让戚灵儿回忆起那段糟糕的记忆,戚灵儿虽然并没有追问,但她知道,父王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
后来几日,戚灵儿听常常来探望她的皇妹和皇弟说,她的父王召集了文武百官,最近一直在商议着一些事情,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戚灵儿有预感,那不会是什么乐观的事……
这天,戚灵儿和往常一样在钰灵宫后的园林方亭内弹着琴,她的身体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神色也好了许多,今天的戚灵儿身着一袭红衣,青丝如瀑,散发着迷人而又清雅的气息,银黑色的冰眸暗藏悠悠情愫,如星河般神秘而无边,注视着这双眸子,仿佛能被吸进去一般。
她的十指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声音瞬间倾泻而出,是那么的柔婉动人,好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又好像林间鸟儿的呢喃,一折连着三叹。突然曲风一转,琴声变得铿锵刚毅起来,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直击心弦。
这时,一名侍女快步走到了她的身后,禀报道:
“殿下,二公主、太子还有断家大少爷三人来访。”
听到了“断家大少爷”几个字后,琴音似乎缭乱了一刹,不过很快又调整回来了,随后,琴声缓缓停止,但那乐声好像仍旧飘扬在四周,久久不散。
“断家……嗯……我这就去迎接。”
“不用劳烦皇姐你了,我们过来不就好了嘛!”
还没等戚灵儿起身,一道洪亮飒爽的女音就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戚灵儿的嘴角无奈地弯起了一丝弧度,她缓缓起身回头看去,只见三道人影迎面而来。
为首的少女便是声音的主人,她有着不逊色于戚灵儿的美貌,却多出了一丝英气和直爽,虽然看起来优雅得体,但从刚刚那句话就不难听出,她是一个不拘泥于礼数的人。
她便是二公主戚雪,而跟在戚雪身边的有些稚嫩的少年则是年仅十一岁的太子戚凌云。
“灵儿姐!我们又来啦!今天无忌哥哥也一起来了哦!”
两人身后,束起银黑相间的长发,身着官服的断无忌也走上前来,单膝下跪行礼道:
“断无忌拜见大公主。”
“在这里请不必多礼,而且…作为我未来的夫君,‘大公主’未免有些生疏了,私下里我更希望你能唤我灵儿。”
戚灵儿引三人入座后,眼神复杂地看着断无忌,缓缓说道。
“抱歉,那…灵…儿?你…身体恢复的还好吗?”
“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虽然断无忌改变了对戚灵儿的称呼,但他的语气里还是透着一股生疏感。
而这种甚至可以说有些僵硬的问候让一旁用着敌视的眼神看着他的戚雪很是不满——
“喂!?你小子就不能带点关心的语气问吗?我皇姐她可是刚经历了那种事……”
“阿雪!”
戚灵儿那平静而凌厉的声音打断了戚雪的话。
“唔……要不是…输了……啧!我才不会带他一起来呢!”
戚雪侧过头去,显然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哦?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虽是这么问,但戚灵儿知道,一定是戚雪又找断无忌麻烦了,毕竟当初父王定下来这门婚事后,戚雪就特别敌视断无忌,经常各种刁难他,甚至有一次借着比武切磋的理由把他揍了一顿……
这也直接导致了断无忌对戚雪和戚灵儿二人是毫无好感的,不过他却与戚凌云关系很好,戚凌云也很喜欢断无忌,几乎是把断无忌当成他的大哥来看待的。
对于从戚雪口中溜出来的那很小声的‘输了’二字,戚灵儿还是很好奇的,毕竟她这个好强而又天赋异禀的妹妹,以前可从没说过这两个字。
“灵儿姐!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今天二姐她非要拦着无忌哥哥和他比武,说输了就不准他来探望你,然后……唔!呜唔……!”
见没人回答戚灵儿的问题,小凌云便激动地想要出来解释,但刚要说到关键处时,他的小嘴就被戚雪用手给捂住了。
“小凌云!别乱说!我才…才没……输给这家伙……”
戚雪满脸羞愤地解释道,但…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断无忌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这对于胜负心极强的戚雪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哼!”
戚雪扭过头去,不想再说话了,而戚灵儿则是一边无奈地苦笑着,一边转移一下话题来缓和气氛——
“对了,断无忌,这些天父王召集了文武百官一直在商讨些什么,你也参与了吧?能透露一点吗?我想知道父王最近一直在烦恼些什么,但他不愿意告诉我。”
戚灵儿的话也引起了戚雪和小凌云的兴趣,他们俩自然也是很好奇的,因为他们也发现了,父王这些天看起来确实心事重重。
不过断无忌的回答却比较含糊——
“这件事……要解释起来很复杂,但可以确定的是……之后也许不会太平了……”
…
断无忌最近很是烦恼,自五隆城那件事后,他便带着诺曼日夜赶路到了久平,向铖武帝详细地道出了布隆利亚的这场阴谋,而后又负责了诺曼及其手下一千多名希里士兵的安排和调度,好不容易安顿好了诺曼一众人后,本以为可以安稳地与家人一起过个跨年夜,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钰灵公主遇刺一事在整个铖武国闹的沸沸扬扬,断无忌怀疑是有人在恶意散播消息,便带人亲自调查了数日,最终果然抓到了几名散播者,在严刑拷打后得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果不其然都和那些刺客是一伙的,而且都是布隆利亚人。
种种迹象都将矛头指向了布隆利亚,无论是先前边境的摩擦,希里国的覆灭,还是后来率军越境五隆城,派人刺杀钰灵公主,散布谣言扰乱民心……
这一切的一切让铖武帝怒不可谒,他召集了文武百官,宣布与布隆利亚敌对,并开始商讨结盟与备战。
而身为揭发了布隆利亚阴谋的功臣,断无忌自然是得到了铖武帝的重赏,他的名声也因此传开了,而其父亲断龙脊也很为他感到自豪,除此之外,断无忌与戚雪的那场比武让他一雪两年前狼狈地被戚雪羞辱之耻。
本应都是些值得高兴的事儿,可断无忌却一直感到很不安,他思索着,将布隆利亚之前的行动和这次刺杀联系起来看的话,总感觉有些蹊跷……
这些浮于水面的一切事端或许仅仅只是表象。
恐怕一场深藏水底的阴谋,正肆意野蛮地生长着……
…
…
[公历1298年 1月25日]
铖武国向布隆利亚国正式宣战,此后,两国于边境地带的争端完全爆发。
同年二月,铖武国东邻国坦奇亚携伯牙国、岩矶国等沿海两国宣布与布隆利亚同盟,共同对抗铖武国。
此后铖武国面临合围之势,以北向北域诸国遣送使者谋求援助,以东试与沿海诸国剩下不愿屈服于布隆利亚的国家达成同盟。
同年四月,大陆中部及东部沿海两片区域的战争彻底爆发……
因这一切的导火索源于铖武国钰灵公主遇刺,所以这场动荡史称——[钰灵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