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亚娜做了一场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是……童年的一个下午。
是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
她梦到……父亲与母亲陪在自己左右,拉着自己的手,在翠谷城的金沙港旁的沙滩上漫步。
简单,而幸福。
在梦里,她似乎忘记了长大后的记忆,只知道开心地、无忧无虑地在沙滩上玩耍。
梦中的海浪是那么的真实,拍打在沙滩上,拍打在提亚娜的耳畔,拍打在她的脚踝上,凉凉的,但提亚娜却不觉得冷,因为爸爸妈妈握着她的手,手心里暖暖的,完全抵消了脚下的冰凉。
突然,她远远地望见一块美丽的海螺壳,她从父母牵着她的手中挣脱,兴奋地跑向那里。
“娜娜!跑慢点,小心别摔着了!”
“没事儿,小孩子就应该活泼好动一点嘛,你让她去吧,让她去吧……”
提亚娜只觉得,父母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但她此时的注意全在那印着绚丽纹路的海螺上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于是,她蹲下身子,捡起那海螺,侧着耳朵将海螺放在耳边,听大海的声音。
“译~呜~译~呜——”
不过,与正常海螺内那低沉的嗡鸣声不同的是,提亚娜听到的声音更有特点一些。
她一时也说不出特别之处在哪,只觉得,那声音仿佛带有生命一般,似乎也很耳熟。
不知怎么的,这声音,让她联想到了海豚。
提亚娜笑着对着空气说道:
“你听,它们似乎还在歌唱呢~!”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是在自言自语。
“我是在对谁说话来着……”
提亚娜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忘了些很重要的东西。
她落寞地低下头去,没注意到手中的海螺也掉在了沙滩上。
海浪卷走了它,提亚娜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它飘走的方向追去,那是大海的方向。
“乖女儿!别去!那边很危险!”
“快回来吧,你会找到一个新的海螺的!”
父母的劝阻声在身后回荡,提亚娜停步,回首望去,却发现父母的面孔竟愈渐模糊,她回头走了几步,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虽然有了父母的劝阻,但提亚娜始终放不下那被海浪带走的海螺,她踏入海潮中,朝着浪潮的方向缓缓走去,那里,有些什么在等待着她。
她知道自己必须去,但至于为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海水漫过了她的膝盖,她才意识到,再往前面走下去,会很危险。
正当她打算放弃的时候,那海螺竟突然幻化成了一艘大船,一艘让提亚娜一瞬间记起来所有事情的船。
“蓝…岛…号!?”
提亚娜仿佛看到了那船上的几道熟悉的身影,正向着她招手,他们的身影背对着阳光,让提亚娜无法看清,但提亚娜知道他们是谁。
“孩子!再往前去,就回不了头了!”
“是啊,回来吧,你可以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身后,父母的劝说声越来越大,仿佛要牢牢扎根进提亚娜的耳朵里。
但提亚娜并没有后退一步,她只是回头看向她那早已逝去的双亲,笑中带泪地说道:
“抱歉啊,爸爸,妈妈。这次,我可能必须要去了,这是我的选择,哪怕你们真的……真的还活着,我也要去!”
是的,提亚娜已经记起了一切,她的双亲,早在两年前离别了人世间。
看破了梦境的虚假后,那两道父母的虚影渐渐化为残片,正慢慢消失。
提亚娜知道他们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但还是不忍看他们消失,不忍再一次失去他们,哪怕这只是一场梦。
她哭了,是没有声音的啜泣。
“看啊,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她不再需要我们了。”
“不,她仍需要我们,她需要我们理解她,鼓励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那两道象征着“父母”的虚影,在消逝前的最后一刻,如是说——
“原来如此,去吧!提亚娜!我的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
“去吧,提亚娜!我的孩子!请永远不要忘记,我们一直会在星空的彼岸,看着你长大!”
然后,他们便消失了。
隔了好一会儿,提亚娜才低声回应道:
“爸爸……妈妈……我会的。”
说完,提亚娜擦干了眼泪,她毅然面向那艘船,先是跑,然后直到海水没过了她的半个身子,渐渐变成了游。
她知道,当自己登上那艘船时,这场梦,就该醒了。
……
……
当提亚娜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朝阳已经变成了夕阳,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身上的被褥也因此滑落了下来。
她知道一定是涯将昏迷的自己抱到床上的,自从逃出了地牢,一直都是涯在照顾她,保护她,渐渐的,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一直以来,都是她照顾别人,现在却反过来了,提亚娜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并不坏。
提亚娜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缓缓走动着,她在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无论那是不是一场陷阱,提亚娜也要亲眼去确认一遍,但有勇无谋可不是提亚娜的行事风格,既然要去,那便要想一个周全的计划。
正当提亚娜来回踱步着思考的时候,她忽然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那一瞬间,提亚娜那空空如也的胃终于有了反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提亚娜?你醒了!呼……太好了……”
崖端着一锅肉汤从厨房走来,看提亚娜并无大碍,崖总算是放心了,他盛了一碗给提亚娜,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谢谢。”
提亚娜喝了几口热汤,心怀感激地看着崖,崖帮了她太多了,从地牢里救了她的命,带她逃离了奥拉人的追杀,现在还给她提供衣食住……
“提亚娜,那张纸条究竟……”
崖迟迟没有动自己碗里的肉汤,而是等待着提亚娜的回答。
“崖……我不希望把你牵扯进来,请忘了这件事吧……”
提亚娜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报一直以来帮了她这么多的崖,又怎么好意思再把他牵扯进来呢?
见提亚娜撇过头去,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一脸轻松地坏笑着说道:
“好好好,我不管闲事,不过~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总得报答报答我吧?”
“那…那是自然!”
提亚娜稍稍愣了一下,她没料到崖会说出这种不符合他性格的话,但无论如何,她肯定是会报答崖的。
“答应的这么爽快,可你又能拿出点什么呢?”
“我……”
提亚娜一时语塞了,她还真拿不出什么报答崖,她身无分文,在崇云也没有什么依靠,除了许诺来日再报答,她想不出别的了。
“诶!不要跟我说什么来日再报答什么的,以后都指不定你跑哪里去了呢,要报答的话就趁现在吧!”
“你!那你想怎么样!不……不会是想……”
提亚娜由恼转羞,她红着脸抱着自己的身体,她突然意识到,自从逃出地牢,衣物破损,自己在崖身边经常是衣不蔽体的,若是崖对她有非分之想,都不知道有多少次机会能得手了。
“是又如何?你的命是我给的,这些天也一直是我在保护你,你还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就算我想让你以身相许也不过分吧?”
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他解开了自己的上衣,并慢慢靠近提亚娜。
“你!你!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提亚娜一边后退,一边护着自己的胸口,情急之下,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崖在戏弄她。
提亚娜知道自己绝对反抗不了崖,在崇云也无处可逃,于是,就在提亚娜闭上眼睛准备认栽的时候,崖突然停止了靠近,只是摸了摸她瑟瑟发抖的头。
“哈哈哈哈,提亚娜,我逗你玩儿的啦,要是我有这种想法,我之前早就动手了。”
崖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他退开了一定距离好让提亚娜放下戒备。
“这一点也不好笑!!臭崖!我再也不理你了!!”
被崖戏弄后恼羞成怒的提亚娜看都不想看崖一眼,她蹲在地上,含着泪将脸埋在膝盖里,很快就啜泣了起来。
其实,她之所以哭泣不是因为崖的戏弄,而是因为为自己的弱小无力感到悲伤和愤怒,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救得了她珍视的人呢?
忽然,提亚娜感受到了一股温暖,是崖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看到了那双从身后环抱过来的手,提亚娜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上去,她羞愤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而崖则是一脸冷静地任由她用力地咬着。
“发泄出来吧,提亚娜,这样会好过些的,若凡事都憋在心中,最终只会害了你自己的。”
“关你什么事啊!!你走开啊!!混蛋!!唔啊啊啊啊!!”
提亚娜松开了牙齿,开始失控般地嚎哭了起来,崖的手上则已经留下了血淋淋的牙印,看来提亚娜完全没有留情。
崖并没有如她所愿离开,反而抱得更紧了,他认真地在提亚娜耳边说道:
“当然关我的事!你说过你愿意报答我的对吧,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刚刚的行为只是一个愚蠢玩笑,让你难受了,我非常抱歉……但,如果是你真的愿意报答我的话,我确实有一个想法,不……应该说是愿望吧……”
“诶?”
提亚娜慢慢停止了啜泣,也许是崖的道歉让她稍微平复了一点心境,也或许是她已经冷静了些,她回过头看向崖,看向这个让她捉摸不透的男人。
“是…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后,提亚娜才用她那哭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而一直等待这一句问话的崖,也终于认真而虔诚地答道:
“我想让你嫁给我,做我唯一的妻子,这是我想要的唯一的回报。”
崖的告白让提亚娜的大脑完全空白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儿后才红着脸试探道:
“你…你开什么玩笑!?我…我们才认识多久啊!!谁知道你是不是和每一个女孩都这么说啊!?臭流氓!!”
对于提亚娜的怀疑和动摇,崖只有短短的一句——
“我是认真的。”
看着崖那纯粹无垢的眼神,提亚娜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她意识到,崖确实是认真的。
“我…我只是个普通的侍女,而且我所侍奉的人,是注定要面对许许多多的艰难和危险的,我发过誓一定会陪伴着她走下去,所以……和我扯上关系的话……”
“这么说!你其实不讨厌我咯?太好了。”
崖吁了一口气,似乎放心了许多。
“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笨蛋崖!!和我在一起,你会遇到很多危险的!!”
提亚娜一边说一边试着挣脱崖的怀抱,但后者却怎么也不肯松手,依旧在她身后搂着她。
“既然这样,那我更要和你在一起了,如果没有我,岂不是这些都要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提亚娜……我曾对自己发过誓要保护好你,我本以为那只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想保护你,原来是是因为…我爱上了你啊……”
“崖,我……”
提亚娜不知该如何回应崖的深情告白了,她对崖其实也有一定的好感,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爱情”这种东西,因为她本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茜茜丽,从没考虑过自己的幸福,即便茜茜丽总是让她追寻自己的幸福。
对于过去的她来说,她的幸福,便是茜茜丽的幸福,而现在,有这么一个男人,却告诉她,想要给她带来属于她的幸福。
“现在你不用急着给出答复,不过既然我想成为你的男人,自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所以,请不要再说不关我的事了。请告诉我,提亚娜,究竟发生什么了?我会帮你……不对,是和你一同去面对!”
崖松开了搂着提亚娜的手,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如此说道。
而提亚娜,则是一手捂着嘴,似哭似笑地捶打了一下崖那结实的胸脯。
“你这样…太犯规了,我哪还有机会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