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的,就是那个名为桑德恩·福尔摩斯的男人!”那浑身尸臭的妇人倾尽余力,向着那片黑暗的天空,她眼前的儿子,道出了真相。“现在就连他的女儿也要来诱惑你,让你忘记仇恨……亲爱的安提偌米,为我报仇,为我逝去的青春……报……仇……”
母亲的手无力地从安提偌米的手心里脱落,落在那片绿茵草地上却没有任何声响。在安提偌米眼前,她正一点点地腐烂着,直至最后,留下的是一具白骨。
“妈妈!”青年伏在母亲的遗骸上放声痛哭。
原本自己以为那个男人不过是抛弃了母亲,即使对死讯不闻不问,但自己还有新的家人可以依靠。而现在,就连这唯一的妹妹,也成了杀母之人的女儿。
“伊奇博德……安琪她,知道这件事吗?”安提偌米的声音听来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柔,而是极其冰冷,宛如正在审讯着犯人的警官,不容对方有丝毫隐瞒。
“相信我,也请相信她!安琪今天之所以来祭拜你的母亲,就是为了亲口向你说出真相取得你谅解的。”
“呵……呵呵……”他的态度显然不信这套说辞,“马后炮谁不会呢。”
伊奇博德还想进一步劝说他的时候,眼前发生的事却让他惊得不知如何开口。从安提偌米体内涌现出了惊人的黑暗能量,赤黑的火焰不断膨胀。同时他身下也出现了绿色的魔法阵,但随着被火焰能量所影响,绿色的光芒逐渐被黑色所取代。
“安提偌米,冷静下来,听我说!”伊奇博德跑上前去,却被那魔法阵展开的结界给弹飞出了好几米远。
由于安提偌米母亲化作的恶鬼被打败,墓园周围的结界也消失了,恐怖的气息一涌而出,以墓园为中心迅速地扩散向整座城市的各个角落。
看到碧蓝天空被黑暗所笼罩的安琪害怕地看向墓园内,一眼便发现了异样的安提偌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快步跑向了他。
“不要过去,安琪!”躺在地上的伊奇博德大声地冲她喊道。
听到警告的安琪却依旧没有停下奔跑。
安提偌米身下的黑色魔法阵瞬间扩大,点燃了周围的草坪,被爆炸火花波及的安琪应声倒地,不过随后又马上坐了起来,看似并无大碍。然而,不论她如何呼喊他的名字,火墙那侧的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凶猛的火势很快就蔓延至了整座墓园,将这里彻底变成一片火海。
就在两人都心急如焚地想着怎么救出安提偌米之时,他终于有所行动,缓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他们。
“伊奇博德……你能够告诉我吗?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绝望的眼神配上那无助的语气,被他问及的少年却找不出答案。
“一个值得保护的世界,难道不该是公平的吗?或者说这只是我的一个梦?恶人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着他人。我知道……原本的世界便是如此不堪,倘若不为了自己而活的话,想要保留那所谓的正义之心的话,一定会弄得自己遍体鳞伤。然而……”
那个青年跪倒在地,抬头仰望着漫天的黑云,他已经明白了一切,并且对此深信不疑,毕竟那就是真相。
“我坚持着,因为我相信着,如果自己也因此堕落的话,唯一的亲人也会因此而再也不相信任何美好的事物。在这样的噩梦循环中,即便世界是邪恶的,但为了她这最后的希望,我也会坚持。但是现在……现在连这希望之光也是黑暗的……”
身体周围的复仇之火凝聚成形,在他背后张开了巨大的黑色双翼。
“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为什么……你们……我的希望……到底在哪里啊……让我坚持最后自我的希望的你们大家……救救……救救我!安琪!”
响彻天地的雷声与嘶喊同时响起,在金黄的雷光中,大雨倾盆而下,巨型的黑鸟拍动死神般的破碎双翼,朝地面上的两人咆哮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安的念头,还有那不愿承认的假设浮现在伊奇博德的脑中。
“你猜得没错,他已经被恶鬼吞没了自我。”耶稣的声音对他诉说着摆在眼前的事实。
“你……早就知道了吗?”
“嗯,但那少年拥有最后的希望,所以我想要赌一把,也让你亲眼看看,被恶鬼附身的人,他们的结局,他们挣扎过程中的痛苦。这样的话,你会明白得更多吧。”
“不能救他吗?你可是神啊。”
“灵魂已经被完全吞没了,即便夺回肉体也没有意义,这场战斗由你来决定如何进行。伊奇博德,拯救这个世界,或者拯救自己的伙伴,恐怕你只能选择一个。”
“我会全部救下的!英雄没有做不到的事!”
由于刚与骷髅人与恶鬼战斗过,伊奇博德所剩的能量早已见底,现在他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全凭意志力在顽强支撑着。
安提偌米化作的黑鸟形恶鬼随时有发动攻击的可能,伊奇博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它。而在这种紧张万分的时刻,安琪却不顾危险地踏进火海,走向对面。
“安琪,危险,退回来!”
她仍旧无视了他的喊声,前行的步伐没有减弱的趋势,少年只得强行上前拉住她。
“放开我!”安琪用力挣扎,使出那高超的格斗技将体力所剩不多的伊奇博德摔翻在地。
这一摔可着实不轻,少年彻底趴在地上没法动弹了。
她直直地注视着那可怖的黑暗之鸟,扑通一声双膝齐跪在地上,双手合拳于胸前,摆出祈祷的姿势。
“哥哥……对不起……”
黑鸟将那双血色的瞳孔移向少女,朝她发出了威吓的咆哮。
“醒过来!醒过来啊!安提偌米!为了唯一的妹妹!她绝不是为了欺骗你,为了赎罪才待在你身边的啊!”伊奇博德依旧在尝试着爬起,可是被安琪击中的关节却怎么也使不出劲。
黑鸟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嘴中的能量蓄势待发。
动啊!这副破身体!动起来啊!
伊奇博德咒骂着自己的无能,焦急地看着安琪,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快跑啊!安琪!”
死神近在咫尺,安琪并未选择逃避,她仍旧跪在原地,转过头来向着少年露出微笑,“伊奇博德,谢谢你。我真的,非常非常地喜欢你……还有卡特瑞娜。可是果然,我最喜欢的人还是……”
“快跑!”
新的轰雷从天而降,黑鸟口中的光束同时朝着安琪射去。
“哥哥……”她的笑容充满信任与纯真,那是妹妹向哥哥展现的,发自内心的爱情。甚至在最后一刻,安琪还是敞开自己的胸怀,想要用自己的双臂拥抱住那头巨大的怪物,自己最爱的哥哥所化作的恶鬼。
而最终命运给予少女的,只是恶鬼无情的攻击。在那道光芒之中,她的身影被从这个世间完全抹去,只剩下地面上一堆正在冒着嘶嘶热气的黑色粉末。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安提偌米……”趴在地上的伊奇博德抓住身边的泥土,但捏得越紧,其中的沙石却溢出得越多。
黑鸟显然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在消灭了原宿主的仇恨根源后,拍动双翼卷起巨大的旋风飞上天空。
伊奇博德已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离开。
在这灰暗的世界中,天空是为了什么而哭泣呢?滴落在少年身上的水珠又是谁的泪水?
接连不断的雷声中,他最后能够听到的杂音便是从后方传来的汽车引擎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