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时分,黄夕独自用马车将被五花大绑的伊奇博德,米蕊丝尔,梅兹德勒三人带到不周山南面山脚的平原。暂时附身在女娲体内的黄帝之魂则有恃无恐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他们。
“吾王,奸贼带到。卑职心想他们好歹是历经百战的勇士,灵魂自然也是上乘之物,对于您的复活应当大有用途,特别是在琼齐不知所踪的现在……”黄夕半跪在女娲跟前,惶恐地说道,“不知卑职是否多此一举了呢?”
“哈哈。”女娲背后浮现出黄帝模糊的身影,只见它抚掌而笑,“尔此番作为实令孤满心欢悦。”
“这也多亏吾王教导有方。”
趁着黄夕进一步汇报情况,伊奇博德等人偷偷观察起附近的地形。
一行人的后方是高不可攀的大山不周山,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翠绿茂密的野草覆盖整片大地,映入眼中的景致大抵为蓝绿双色。虽说这场地浩大,但能令人感到生气的也就这五人一魂,女娲,或者该说黄帝,正站在高台上听候汇报。
尽管半透明的灵魂看起来有些朦胧,伊奇博德还是能勉强辨识出黄帝的外貌——它身高大约一米八,中年壮男,浓密的黑发在耳朵后方集结成龙角状;除此之外,那苍绿的瞳孔与位于下巴那倒长三角状的胡须也是鲜明特征;但若要说起它给人的第一印象,那并非外貌,而是未见其人便先袭来的震撼霸气!
与无数高手交锋过的三人,面对各种各样,哪怕诸如龙皇这类神界巨兽,即便心有恐惧,可靠着勇气与信念依旧能顽强一战,可黄帝身上的霸气却能彻底控制住人的斗争心,令人感觉自己只能是一只无法逃脱猎人掌心的可怜猎物,连反抗的意识都难以出现,更别提去考虑如何对抗它了。
黄帝后方的草坪,则有个巨大的八边形法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各类文字,中间是黑白勾玉图案所拼成的圆形,核心处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恐怕那便是令它复活的仪式准备。
观察完眼前的景象,伊奇博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而就在他同两名队友偷偷交换过眼神后,这个念头变得更加逼真,恐怕三个人心中所想的事都一样:要打倒黄帝,是绝不可能的事!
伊奇博德无法想象八神华的人是如何跟这怪物度过漫长的童年乃至成人,他更难以揣测,这群人又是有着何等勇气才会想去与这怪物较量。
可是,他能理解,理解试图拯救世界,拯救家人,拯救朋友的那颗心灵,所以不必畏惧!
就算我一个人做不到,但通过从你们身上继承而来的意志与勇敢,我,我们!一定要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伊奇博德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其余两人亦然,经过这么多次生死之战,他们的默契早就达到超越战友的境界,所以连任意进行德尔塔合体都能做到。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依黄夕的计划行事,为了不打乱大局,他们的斗志很快就被隐藏起来,三人再度变得垂头丧气,一副败将模样。
听完汇报的黄帝举目四望,若有所悟,“尔,恨孤否?”
“吾王?”
“为了孤的天下大业,尔等接连牺牲,哪怕直至今日,再需片刻,尔也将丧失肉胎,成为孤体内的一份子,尔真无怨言?”
黄夕沉默良久,接着释然一笑,“卑职身为凡人,若说不惧生死,那自是假话,可若是为了吾王的霸业,卑职心甘情愿。”
“理由为何?”
“只因您为华夏儿女的始祖,是吾等凡人之神,侍奉神帝,实现神帝的宏图霸业,还吾等一个盛世未来,此乃吾等之天命,不可违也。”
“确实如此……”黄帝伸手拥抱住天地,“试问天下,除孤以外,是否能有他人意图复兴吾等华夏民族?战乱天灾人祸,千年的历史,千年的轮回,一个本该是天下王者的神族,如今却落个沦为异邦奴仆的凄惨之果。因为过往与天意,孤无法逆之;可这果为今,靠孤之力,尔等忠心,既能造之,民族的复兴大业,民族的伟大,是该让愚昧世人见证的时刻了!”
“什么伟大啊,什么传承啊!”
伊奇博德对这长篇大论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愤然反驳,“把自己的臣民跟手下一个个杀掉,你这混蛋的所作所为我到现在怎么都看只是一个只会欺负自己人的暴君!你有什么值得让人传承的?”
“伊奇博德!”这番话的叛逆程度就连米蕊丝尔也听之色变,尽管他说出在场所有人都想说的话,但时机不对!
黄帝扭头盯着伊奇博德,孤傲的表情没有因批评而动摇,这样反而让人猜不透它究竟有什么想法,兴许就在眨眼间,黄帝会出手秒杀伊奇博德也不足为奇。
“孤乃暴君?”
“不对吗?我所认识的君王,凡是明君,不论国力如何,都是以德服人,也就你这样靠武力说事的暴君喜欢逼自己人去为自己卖命送死,最后弄得国破人亡。”
“凡事皆有轻重之分,为光复大业,孤必先苏生,此乃无奈之举。”
“没办法是吧?那你倒说说你能传承什么?”
“华夏儿女的气概,礼节,功夫,文明,文化,比比皆是,这数千年历史可非尔等小国能企及的。”
“是啊……”伊奇博德低头苦笑,“师父的料理美味,功夫厉害,人品也好;八神华的大家也都是高手,重情义有气概,可是……”
“可是?”
“能做这些事的人……”伊奇博德的语气突然变得无力且哀伤,“全被你害死了……不是吗?”
所有人的情绪在这一刻跌落至谷底,就连黄夕也不例外,晶莹透亮泪光在他眼眶内闪烁着。
“侵略这片土地的战犯固然有错,想要振兴自己的种族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只有你……”伊奇博德奋力朝它大吼,“只有你……不配说为了别人,为了天下这种话!因为就是你,就是你这混账,亲手扼杀了那最后的应该传承下去的光辉!”
“尔想说区区几个凡人的生死比孤之大业还要贵重?”
“不是他一个人想说!”米蕊丝尔跟着爆发了,压抑许久的震怒在顷刻间化作言语袭向黄帝,“我们绝对要战胜你,黄帝!”
三人的眼神里都充斥着高涨的斗志。
什么计划,什么忍气吞声,从来就不是伊奇博德所擅长的事。在这一刻,他们仍不放弃取胜的意图完全暴露在黄帝面前,惹得在一旁观看的黄夕胆战心惊。
糟糕!都叮嘱过你们千万要冷静了,像这样惹火了黄帝,它要是先动手杀掉你们,我也无力回天啊!这俩二货!
无法通过言语甚至眼神传达自己心语的黄夕只好握紧拳头,半放弃地准备迎接最糟糕的结局。
可黄帝接下去的言行却大出他的意料,令紧张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希望。
“既然尔等贼心不死,那孤便将尔等作为复活后的最初祭品!”黄帝操控女娲转身走向法阵,“黄夕,听令上前,布阵施法!”
虽然出现了意外,但结局总算按四人所商量的方向发展下去。心中大石落下的黄夕点头答应,昂首走近女娲。至此,他眼中仅剩的事物唯有那瘦小的身影,那个自己魂牵梦绕也想守护的人。
“不能陪你到最后,对不起,女娲……”
“……”女娲停下脚步,垂头沉思了一会才重新迈出步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黄夕,只要你不忘记当年的约定。”
“嗯……”黄夕知道这只不过是她的安慰之语,无力回天的他也只能附和微笑。
实际上能让他甘愿付出生命任凭黄帝摆布的原因,或许只有这么一个——
黄帝答应,不会加害身为女娲转世的这个女性。
这个连名字也被抹去,只能继承千年亡灵名号的女性,对黄夕而言便是唯一的生存理由。
只要你能活下去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