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舒疲倦的大脑被这个突然的念头浇了个通透——对面的楼里有人,至少最近有过人!
那位不知名的幸存者的行动比他更快,更早地发现了一切的异常,甚至于有余力尝试让可能存在的的救援者发现他。尽管只是一块红毯子,也足以让不远处的人发现不同。
【要过去看看吗?】只要是人,就难免会想找到可以交流的同类,苏舒也不例外。理智及时跳出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虽然时间已近中午,但外面的天色没有半点变亮的趋势,纷纷扬扬的雪花和雾气有效地抑制了苏舒一探究竟的欲望。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谁抱着怎么样的心思,也不可能确定对方会怎么猜测自己的来意。
话说回来,雪天有浓雾正常吗?既然更多的不正常都发生了,那这么点东西也不足为奇了?
疲倦驱使着苏舒重新躺下,经历了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 ,精神已经绷到了极点,一但松弛下来,疲惫就爬满了脑海。
在半梦半醒间,苏舒强打精神翻了个身,将手机关机后安放在枕头地下,开始了本学期睡得最沉的一次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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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天色更暗了。在决定给手机留下剩余的电量后,不得不改变手机看时间习惯的苏舒翻出了平时并不常用的机械表。
如果表针没有因为久不调教有了偏差的话,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零五了。失去正常天色作为对照,苏舒也没法判断这个时间是否正确,只能将就着先用用。
反正偏差再多也不会超过半小时。若在平时是个大问题,但在现在,半小时的偏差已经没啥大不了的了。
睡了一下午的缘故,肚子也没有感觉到饿。苏舒在渐渐转暗的光线中干坐了好一会,在没手机玩的痛苦中煎熬,又舍不得吃零食来打发时间,找遍整个寝室只找到了课本可以看。
这是何等的绝望……早知道就该买点纸质的小说的,不对,要是早知道的就该网购大箱压缩饼干了。
在绝望中苏舒无奈翻开了课本,然而孤寂无趣的环境并没有使知识点变有趣,反倒是暗淡的光线很有助于损伤视力。苏舒放下课本,决定保护好自己再当代大学生中万中无一的健康视力。看这情形可不像是能找到地方配眼镜的。
无事可做的苏舒躺回床上囤积脂肪。【说不定现在节省的体力能让我在最坏情况多苟两天吧?但是如果最坏情况发生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思维逐渐发散着【生命的价值就是活下去么?如果不是的话我现在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真的会有人来么?隔壁楼里的人到底怎么样呢?是男是女?会不会也只有教科书可看……】
不知多久的长久寂静中,听觉变得格外敏锐。连窗外模糊不清的轰鸣声都足以引来全部的注意。
虽然在人生中并不常听见,但那独特的噪声还是能被分辨出是飞机特有的声音,是强大的力量撕裂空气的咆哮,是撕破了寂静的声音。
苏舒睁开了眼睛,寝室里漆黑一片,他凭着感觉跑到窗边,将窗帘掀起了一个角,在厚厚的白色上擦出一个口子。
窗外没有点光线,仅凭肉眼什么都看不到。苏舒抱着被泼一脸雪花的觉悟推开窗子,然而只有冰冷的空气涌进了呼吸道。
没有风,没有雪,只有一种清澈的空旷——雪停了,空气里也不再有雾气的潮湿感。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诡异的天气褪去,就像从没有来过,要不是窗台上厚厚的积雪,几乎会让人怀疑白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就在此时,夜空中响起了轰鸣声,那声音就和之前那阵一样由远及近,带着比尖刀更锋利的气势从无尽的空洞中划过。
现在,苏舒确信雾也已经散去了——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没有平日城市的光污染,但也没有繁星,只有闪烁的几点飞机信号灯光由远及近,带着它们那隆隆的声响。
因为云层的缘故,飞行高度被压得异常的低,因此光点和声音更加的明显,比启明星更加的显眼。
它们花了几秒钟从苏舒的视野里消失,越过寝室楼,直指市中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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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舒大概想到了飞机此时出现的原因——诡异的情况并不是覆盖了世界的每一处,甚至可能只是影响了小部分地区。在未受影响的地区,不眠的国家机器早在情况出现时就开始了疯狂运转,高效的空中力量准备已久,只是因为之前被暴雪所阻拦,天气一旦正常就奔赴前线。
事实证明了苏舒的猜测。没过多久,就是紧接着的第三批、第四批的声音划过长空。
在亮起的希望中,苏舒却总感觉心中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在注视云层时渗出。
那不是什么能看到的东西,现在也不可能在黑暗中看到云层的文理。那就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云层中闪过前所未见的惨白的光芒时达到了极致。
那冷光短暂地照亮了云层中的一小块,但就是那么远的距离,在那么一瞬,早有预感的苏舒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要是可以的话,他宁可此时近视又丢失了眼镜,只愿让自己不要看清那一瞬间。在铅灰的云层中,确实有着什么在蠕动,那任何生物学著作都不可能有记载的庞大形体足以让人在很远的距离分辨清晰。
它应该被形容为“一条”。但只要你看到它,就会确定那“一条”只会是某个更庞大整体的一部分。那整体蜷缩在上亿吨水构成的积雨云中,挥动一条触须就能带起电光。
在那惨白的电光后十几秒,混浊的雷声才传到了苏舒的耳中。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关上了窗户,逃回自己被窝里,将自己捂成一团,瑟瑟发抖。
在雷声后,隐约传来了不明显的爆炸声,然后飞机的隆隆声便不再响起——没有第五批的飞机来了。
苏舒蜷曲在被窝里,脑海中却全是那一块惨白的电光。刚才的场景在意识中蔓延开来。
恍惚间,苏舒觉得自己依旧站在窗口前注视着它,视野在不断拉进,灵魂被扯出了躯体飞向那个诡异绮丽的存在——它摆动的肢体令人不符合常理地沉迷,感觉光是形态就有着人类语言无法描述的意义。
意识中的视野在不断地向云层拉近。近一步,再近一步,不时闪过的电光中照亮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云层中探出的肢体近乎完全透明,只在电光流淌过时显现,看着就觉得是由柔软轻盈的物质构成,多么的适合在水汽的巨湖中遨游!上面镶嵌的细碎晶体多么迷人,缠绕着苍白的闪电和沉闷的爆鸣!
这般的景象中,理智被粉碎,意识被情绪的巨浪淹没,激烈的刺激把人抛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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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舒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风雪不再,但自然光却没有明亮太多,仅仅刚好够苏舒看清床位课本封面的大白字。
昨夜在飞机经过后看到的一切已不甚清晰,只能隐约地回忆起某个印象深刻的形体,其他部分遗忘得比噩梦更为彻底。
苏用手指背侧揉了揉眼,深感眼睛干涩大脑沉重。伸出双手抱住脑袋时,感到手心和脑壳间有什么异物的磕碰,让本来就疼痛的脑袋雪上加霜。
苏舒放下手,摊开手心,所见之物瞬间唤起了昨晚大把的癫狂记忆——那是几粒惨白透明的晶体,镶嵌在肌肉纹理间,形态自然,就像指甲就该长在指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