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湿滑，我们走的很慢。蒂娜那副翻看文卷时才用的眼镜已经收起，但她为了方便阅读而梳起的单马尾却是没有解开。红色的发束随着她的脚步左右摇摆，令人联想到小狐狸柔软蓬松的尾巴。
“所以呢，爱珀你想问点什么？”走到第一个上坡的时候，蒂娜双手背在身后，突然转过身来，俯身凑近，发丝摇摆的瞬间，忍冬花的香气似有若无。
我稍微有点措手不及，但还是把一直想问的事情问了出来：“啊……我想问问，你之前拿给我的那堆卡片上说的‘最讨厌赛芬家的人’是为什么……”
我还没有说完，蒂娜就打断了我：“说起卡片，你现在背下来多少了？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我下意识答道：“朽月第三个仪祭一。”
“讨厌的香料？”
“大蒜、茴香、姜黄和姬茴香。”
“喜欢的花？”
“……忍冬。”
“不错嘛，难怪连我那点小抱怨都记得。”蒂娜转身向坡上走去，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背在身后，“爱珀你也太记仇了吧。”
我赶忙跟上，再一次试图发问，却被又一次转过身来的未婚妻那纤细修长的手指按在了嘴唇上。
“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我会回答你的。”她说。
走过这个上坡，是空旷无人的广场，我们离开图书馆前又下了场雪，白色将这篇广场的色彩大半剥离。精美的河神喷泉和海神喷泉都关闭了，鎏金的美人鱼雕塑也被积雪掩盖。只有法尤姆人送来的方尖碑保持着原本的玫瑰色，俯瞰着这片莹白的雪被。
蒂娜走到方尖碑前，站住了，抬头看了看碑上意义不明的文字，然后叹口气，转过身来：
“在和你订婚之前，我一直都很讨厌赛芬家。”
“是安迪……还是我的家族长辈？”
“都不是。”蒂娜轻轻笑了笑，眉眼间是无奈的神情。
“应该说是我的长辈们的错……”蒂娜闭上眼回忆了一下，“或者说，就是我比较善妒……我嫉妒你和阿妮娅的天赋，也讨厌为了与你们比较而叫我做这做那的长辈。”
“安迪也是理由之一。在你和阿妮娅取得大魔法师位阶的时候，父亲便觉得他曾经拿来炫耀的‘十七岁的大魔法师’的女儿成了某种失面子的存在，对我的要求也苛刻了许多，等到最近做了中阶大魔法师的加位才好一些。但在最为严苛的一开始，因为你们早一年成为大魔法师而疲于应付长辈吩咐的任务的我，还要去应付一个……那样的安迪，我确实没法不对赛芬家抱有怨念。”
“……我对我的哥哥的事情，很抱歉……”我明白蒂娜所说的“那样”是指的什么意思。
“不用，都已经过去了……还有更早的时候，就是我的‘十岁成为魔法师’的记录被阿妮娅打破那一次。我随长辈拜访了赛芬家，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和我一样一直被关在书房里的女孩子，却看到阿妮娅在赛芬家的庭院里撒欢——明明我这么大的时候，除了一些礼仪培训，就完完全全把时间花在了法术学习上。”
蒂娜笑了笑，接着说：“那时候我很不甘心，也很委屈，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将自己变成她那样的天才，便觉得自己只能嫉妒了。”
“那你现在……”
“现在嘛……我有点冷，”蒂娜露出少有的俏皮的笑，双手抱胸，缩了缩。
我会意，把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我那不知什么时候也爱捉弄人的未婚妻接过我的外套披上，抱住我的手臂：“不过把阿妮娅的弟弟骗到自己手上，也算是复仇成功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