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梦:樱蝶会扇间,云成八朵作伴然,恰似春花绽(下)

作者:东方旅人 更新时间:2019/12/31 11:05:57 字数:4320

       幽子走后不久,小妖怪受不了菩萨们“炙热”的目光,不耐烦地开了门,逃离了圣气满满的房间,心里忍不住抱怨:“这是个什么房间,怎么会有这么多佛像,虽然我不认识,但总觉得身体像被针刺一样难受,这位大小姐怕是在故意折磨我吧。”生而为妖,与正气势不两立。

        一些年纪稍长的妇女或正清理着圆石铺成的大路,或正擦拭着台阶与屋底下的积尘。当她们看见小妖怪时,只是和蔼地笑笑,道一声“紫小姐好”然后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

       “这么快我的名字就被通报了啊,真是个有效率的人。”确定了外面不再有威胁后,小妖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又感到有些奇怪:“之前是我把这里弄得沸沸扬扬的,为什么她们不上来套问两句我和她们大小姐的谈话?”小妖怪知道,人类的妇女一旦上了年纪除了照顾孩子外,最喜欢做的便是集群议论。 

        没做过多理会,小妖怪沿着过道十分自在地参观着,踩着最近才被清理好的干净木板,左手手指顺着被铺上了简洁白色墙纸的墙壁,不断地深呼吸着,让带着幽甜香气的空气充满肺叶。小妖怪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偶尔从旁边经过的仆人看见了小妖怪后也是简单行礼,不说多语,匆匆而过;时而会有穿着和服的小孩子们从旁边嬉闹一番,然后被随从领了回去。

        “果然还是在避着我呢,谁让我是个身份不明的私闯民宅者呢。”

        小妖怪并不在乎其他人的言行,因为这些对于小妖怪而言已经是极好的态度了。或许是太过放松了,几个月以来在洞穴中积累的疲劳感突然涌现出来,再加上刚刚经历了生死难关,小妖怪终于还是撑不住了,身体慢慢地沿着墙壁倒了下去。

       透过瓦缝飒爽地洒在小妖怪身上的光,小孩子的嬉闹、扫帚摩擦石路的沙沙、屋顶水滴落在台阶上的清脆、门板划动的摩挲、成了小妖怪进入梦乡最好的调料。

        幽子从走廊拐角出来,看到了正靠在墙壁昏昏欲睡的小妖怪,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小妖怪,将脸凑近,仔细地观察着小妖怪。小妖怪的呼吸很重,双眉紧锁,手掌握成了拳头,嘴里好像在呢喃些什么。

       “原来妖怪也不全是长得丑恶呀,竟然有和人一模一样,甚至更漂亮的妖怪呢。”

       幽子慢慢地坐在小妖怪旁边,将深陷噩梦的小妖怪的脑袋缓缓地在了大腿上,像是在疼爱孩子一般顺抚小妖怪的头发,:“希望你能摆脱这个恶梦,紫小姐。”

       一个小女孩,举着一套华丽的和服,笨手笨脚地跑了过来,看到了睡着的小妖怪和在照顾小妖怪的幽子,感到很奇怪,好奇地问着:“大小姐,她是死掉了吗?”

       幽子敲了敲小女仆的额头,俏皮地笑了起来:“她才没这么容易死掉呢,她只是有些累了,还有,以后要叫她紫小姐哦。”

       小仆人将手上的和服放在幽子身边,嘟着嘴巴,揉着额头,满眼委屈地望着幽子:“我只是关心下她嘛。”

       幽子掩笑,又摸了摸小仆人的小脑袋,轻声说:“好啦,不要打扰紫小姐休息了,她可是累坏了。”

      小仆人行完礼后,蹑手蹑脚地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在这个雷雨频繁的春天,今天不可谓不是一个好天气。云朵时不时遮住太阳,将自己的身姿映照在大地上;风儿披着婆娑的纱衣,将羞涩的人儿的心意传递给暗恋的独一无二的花儿;春天的妖精们嬉戏在即将开花的花田,期待着百花盛开的美景;西行家的大小姐,也正听着风铃,哼着童谣,膝上枕着一位几个时辰前刚闯入自己家中的小妖怪,在家丁们奇怪又不敢多看的眼神中,全心全意地照顾着这颗零碎的心。

——

       梦,乃是最原始的美学活动。

       生物的生活就像是读书一样,生物生活在现实中就是逐字逐句地读者名为“生命”的书。但是连续不断的精读是会累的,所以他们便开始了跳读,选读,可能上篇不接下语,但偶尔这么任性一次,奇妙的感觉着实令人神往。

      可惜,小妖怪这次的跳进了一个漆黑的页面。

      在漆黑一片的混沌里,小妖怪碰不到边界,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如同一缕残烟,不可触及。在这个漆黑的自然段内,小妖怪感觉自己就像风中残烛,任何一点扰动就可以摧毁自己。小妖怪感到害怕,拼了命地拖动着仿佛不存在的肉体,在黑暗中跑动着,可是又不知道究竟该跑向何处的盲目感更是让恐惧倍增。

      小妖怪听到黑暗中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但并不是小妖怪的心脏。顺着声音寻去,心脏声不仅没有变大,反而渐渐地衰弱,取而代之的是婴儿的啼哭。小妖怪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人形的婴儿。这个婴儿蜷缩着身子。小妖怪看得很清楚,因为婴儿的身体被明暗分明的两团雾气交缠着。后来,这个婴儿不断地长大,身上的雾气也慢慢消失了,最终竟长成了少女的模样,开始了不断的行走。

       小妖怪紧跟着她的步伐,她和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子偶遇了,帮他捡起了剑玉。这个男孩子跟在她的后面,个子慢慢地长大了,脚步也迈得更快了,慢慢跟上了她。可是这个男孩却逐渐化作一团泡沫,还没来得及触摸少女,便消失在了无限的黑暗中。少女依然不停地走着。

       后来啊,少女遇到了一片大泽,水中出来了一群大大小小的河童,围绕着少女,好像在热烈欢迎她的到来。少女依然走着,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空中划过一阵白光,河童们突然不见了,少女似乎也有些惊讶,顿足三秒,又马不停蹄地行走着。

        小妖怪想呼唤这位少女,告诉她“你没看到你的周围吗?你就这么无情地忽视他们吗?”可是总感觉有一块骨头卡在了喉咙里,不论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

        后来,一只蝴蝶从漆黑的一端出现,在少女周围飞舞着。少女似乎有些高兴,和蝴蝶玩耍了起来。忽然,蝴蝶像是感受到征召一般,向远处飞走,少女慌了,跟着蝴蝶,一路小跑。小妖怪也跑了起来,因为小妖怪看见了,蝴蝶飞去的方向,有一道人影。

        少女跟着蝴蝶,遇见了人影,蝴蝶摇身一变,化作一根丝带,将两者的紧紧连在了一起。小妖怪觉得那人影很熟悉,很像幽子,而那位少女很像自己。

       本来很安静的梦,再一次响起了心跳,不过这次,是小妖怪自己的心跳。

       “似乎找到了很合适的对象呢。”小妖怪的心十分满意地说,“你听,你的心跳也很满意呢。”仿佛是为了回应它所说的话,心跳声愈加剧烈起来,如同雷响,震耳欲聋。

       接下来,世界只剩下了漆黑,和如同丧乐的心跳声。

——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庭院的男家丁们已经干完了所有的活,正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女仆人们也在休憩片刻,为晚上的织布活儿储存精力;但是所有人都会偶尔瞥向茶话室门旁边双双睡着的幽子以及小妖怪。

        “要不要去叫醒她们?”一个比较年长的男家丁终于提出了建议。

       “大小姐下令了,不能叫醒那个叫......对,叫紫的家伙。”一位妇婆赶紧答道。

       “可是竟然连大小姐都睡着了,该不会那个叫紫的家伙真是妖怪,将大小姐施了妖术?”

       “不可能,我们都知道的,大小姐是不会看错是人是妖的,毕竟......”妇婆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着,“老爷说了,大小姐是死神的转世呢,能看破一切灵魂!。”

       一些刚入府中的年轻男女十分惊愕,甚至有些胆小之辈还叫出了声。这阵骚乱吵醒了深陷黑暗的小妖怪,小妖怪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仅盖上了棉被,而且头正枕在软软的东西上,转头一看便见到了同样靠着墙酣睡着的幽子,原来自己正枕、睡在幽子的双膝上。幽子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来应该做着很美的梦,发丝虽然被吹乱了许多,但仍不能破坏这份专属于幽子的恬静,反倒是增添了几分凌乱美。见到此景,小妖怪才感受到心跳加快了,不知道是噩梦后的余悸还是梦醒后的惊喜。

        幽子仿佛感应到了小妖怪醒了过来,眼睛微微张开,揉了揉眼睛,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见到了小妖怪,嘴角边的笑意更加浓厚,理了理散乱的秀发,温柔地问好:“紫小姐,你睡的还好吗?”

        小妖怪觉得浑身发痒,立马起身,不敢直视幽子:“睡得很好,很久没睡这么踏实过了。不过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这么做?”幽子将右手食指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道:“我是看紫小姐睡得很不舒服我才这样做的哦,怎么样,身为主人的我,很贴心吧?”

        小妖怪无言以对,离开幽子三步远,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很困扰地挠着头发,眼神不知何处安放。幽子凑近了过去,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脸好奇地问道:“紫小姐,龙一和蕨是谁啊?”

        听到这两个名字,小妖怪如中雷劈,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幽子,顿时不知如何回答“难道你不仅能看到灵魂的种类还能窥探我的记忆吗?”

      “噗——哈哈,”幽子失态地大笑起来,“紫小姐你的反应真有趣,明明是你自己说梦话说出的名字啊,在下可没有像‘觉’妖怪的能力。”

        “梦话?”小妖怪想起了之前那个黑不溜秋的噩梦,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不禁陷入了名为“不知为何悲伤”的悲伤中,用人类的话来说,即是怀旧。

       “是让你回忆起不好的东西了吗?真是抱歉。”幽子看到小妖怪没有回应自己,有些慌张地道了歉,拿起了早就放在身旁的衣服,“对了,紫小姐,这是我令仆从们从我房间里取出的几套旧衣物,如果不嫌弃的话还希望你能穿上它们。”

       脱离了怀旧的情绪,小妖怪观察了自己穿着的破旧布衣,又看向幽子手上的衣裳和她脸上挂着的尴尬的笑容,叹了口气,夺过衣服,无奈地说:“既然主人都这么要求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小妖怪欣然答应了,幽子松了口气,忽然瞥见家仆们都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们,给了他们一个手势,让他们离开,然后慢慢`地起身,轻轻`**着大腿,假装抱怨道:“真是的,紫小姐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啊,竟然这么重,把我的腿都压麻了。”

        小妖怪抚着下巴思索片刻后,回答:“是对龙一他们的思恋。”

      “或许龙一他们曾是小妖怪的妖怪朋友吧。”幽子很同情小妖怪,走到小妖怪的面前,张开了双臂,就像蝴蝶拥向花朵一样,拥抱了小妖怪。

       “你这是干什么?”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吓到的小妖怪立刻问道。

幽子放开了小妖怪,脸上虽然仍挂着笑脸,眼神中不经意地还是流露出了担忧与悲伤:“紫小姐,我在睡着前想了个姓氏哦,很适合你的姓氏。”

       夕阳即将下山,夜幕就要降临,西行府上开始亮起一盏盏红烛。就在昼夜交替之际,这个人类少女,将自己所想的姓氏赋予给了一只四个时辰前刚见面的妖怪,从此便将两人的命运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就像八百万神一样,全天下的云不知道有多少,看到了紫小姐,我不禁想到,如果能有像云一样多的东西来陪伴这朵孤独的千屈花,拯救这个孤独的灵魂,那该是多么伟大的壮举啊。”幽子没有说出口,将这份心情隐藏在了心里。

       “八云?”小妖怪疑惑地问道。

       “没错就是‘八云’哦,怎么样,很好听吧?”幽子故作镇定地笑着,“这也是为了你在待会的晚宴中不暴露身份而起的姓氏,在这个国家,没有姓氏也太奇怪了。”

       “什么?还有晚宴?还要介绍自己?”小妖怪大吃一惊,心中不免再一次佩服起这个国家的麻烦事之多。

——

       夜刚至,鸡鸣犬吠,月显花影随,风过鸟啼归。晚宴之前,两位法师立于门前。

      一法师说:“今天闯进西行家的明明是妖怪,为什么大小姐不说出来?”

      另一法师无奈地说:“大小姐本来行事就不同于常人,我们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思,只能保护好她了。”

      “哼,说什么大小姐是死神转世,有看透灵魂的本领,不可与俗世接触太多,分明就是想找理由软禁大小姐。”

      “你说话可当心点,虽然大小姐心地善良,但也不允许别人胡说她的父亲。”

     “切。”

     今晚的西行府,也是一派和气呢。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