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木宗一郎抱着他的Servant飞快地跑下山坡,进入了城镇。
怀中的佳人气息虚弱,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叫着Caster,希望她能回复意识。
幸好英雄王手中留情,并没有破坏Caster的灵核,但过量流失的血液已经影响到Caster的生存。
对Servant来说,流失血液就是魔力的流失。
进入城镇的时候,Caster的意识终于苏醒过来,葛木宗一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来到某户人家,猛力踢开门,闯入玄关。
屋内貌似醉醺醺的男主人听见动静晃了出来,葛木宗一郎一脚将其踢翻。还在厨房的女主人张大嘴正要尖叫,宗一郎三步赶进厨房,照样一脚干净利落地将其踢晕。
Caster还未清楚她的Master在做什么,宗一郎回到客厅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扫落,再将Caster小心地放到桌上,回身将晕倒的男女主人拖到客厅。
“踏踏……”
二楼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随后在楼梯口传来一名少女的惊呼。
“葛木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这户人家的孩子,竟然恰好是葛木宗一郎的学生。
宗一郎俯身拾起一只苹果向楼上掷去,随着一连串摔落的声音,这户人家中最后一名清醒的人类从二楼滚落下来,再被宗一郎同样带到Caster的身边,宗一郎将Caster扶起来,对着倒在客厅的三名人类。
“Caster,吸收他们的精力,活下来。”
听见宗一郎沉稳的声音,重伤的女性才理解到Master的目的,她勉力牵动嘴角,露出微笑,遗憾地说道。
“不过这样已经不行了呐,宗一郎大人。”
她的声音充满了遗憾,却也充满了幸福。
“去吸收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全死去都没关系,你要活下来。”
“原来Master这么担心我的生死,可现在即使吸收了他们的灵魂也救不了我。”
“那就是再找更多的人,吸收更多的灵魂,直到你活下来。”
“可我已经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了。”
Caster美丽的脸庞苍白得近似透明,她仍然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样的事,你不是做了很多吗?为了圣杯、为了活着,继续做下去。”
葛木宗一郎不明白。
“我做过许多错事,很过分的事,可能是神明的诅咒吧,对他人的感情会让我陷入疯狂。可我从未想过,为了自己而杀害他人。”
Caster看了一眼晕倒在旁边的葛木宗一郎的学生,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她发出了苦笑的声音。
“……”
葛木宗一郎沉默了。
“我不明白。”
良久,他方才说道。
“你所想的,你所说的,你所做的,我全部都不明白。”
男人道出了他的困惑。
或许,我不应该做出成为你的Master的决定。
数十天前的那个雨夜,倒在参道旁的虚弱女人,长长的、不似人类的耳朵,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征兆,自己漫长而没有意义的教师生涯终止的标志。
所以他同意了Caster的请求,然而从那开始,他便陷入了以前的生活从未经历的困惑。
“我说过你可以利用我做任何事?为什么你却一直没有那么做?连战斗的意志都消失了,为什么还要独自来到教会?我向你证明了我的能力,为什么没有让我刺杀哪怕任何一个Master。”
“因为你是我的宗一郎大人啊,我不想我的Master受任何一点伤害。”
Caster躺在葛木宗一郎的怀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脆弱得如易碎玻璃的笑容。
“我不明白,我便是为了被你使用而参加这场战争,如果我连这点作用都没有,我的参战又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还要选我为Master?”
男人沉稳的声音渗入了痛苦。
他的价值、他存在的意义。二十年来的刻苦锻炼、两千万的支出方才成就此身技艺,却为何连一点作用也没能起到。
五年前,他生命中的第一次刺杀,也是唯一一次刺杀再次浮现在男人的眼前。
那是他许久未曾想起的场景,仅仅是出于侦察的目的,却连任何手段都没能用上地、轻易地结果了目标的生命,毕生的锻炼毫无意义。
那我这一生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宗一郎大人的存在,就是我生命中最大意义,宗一郎大人不受一点伤害,便是我的愿望啊。”
怀中的女人,蔚蓝的眼瞳中投射出浓烈的爱意。
那样的感情,男人明白就是人类所歌颂的爱,无法理解为何存在于彼此之间。
为何他能够接受到名为爱的这一感情。
“那并不是你的愿望,不要因为错误的感情迷失了自我,Caster。”
男人这样说道。
是的,午夜梦回的时候,男人曾见过女性的愿望。
——我死前,好想再回到自己的祖国啊——
……那份对家乡的思念。
明明这对于本来就没有归宿的他来说是不能理解的,不,是一定不会理解的感情。
那么就回家吧,追求圣杯也好,尽情使用我的能力与生命,实现这一目标。
“人类都是为了自己而活,无论付出还是牺牲此类为他人的品质,也是为了人类的自我满足而存在,而你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为什么却放弃了生存的努力?”
但女人却不认同。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能在临死前发现这件事真的太好了。”
为了对他人的爱而疯狂的女人,遇见为了她能做任何事的男人,包容她的所有错误,不惜生命来拯救她的男人。
能遇见这么好的男人,即使只经历了数十天虚假的生命也足够了。她不想再变成从前那可怕的魔女,她只想与他一起,幸福的生活在阳光下。
“所以,我已经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女人的意识开始涣散,她茫然的眼神已经看不清自己的Master了。
但她还在拒绝,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再也不想变成原来的魔女。
女人正在步入死亡,他没有时间。
变幻莫测的女人心思,他无法理解,他只注意到,在女人快要消失的呼吸前,心底从未体验过的焦灼感情。
无法回家的女人,放弃了她的愿望,露出安心的笑容,试图就在他的眼前死去。
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漂泊无依的女人,许过愿回去。
想要回去的归宿这种东西他并不知道。
反复回响的家乡的思念。
可能是既没看到过也没听到过,或许连幻想都没有浮现过的桃源的梦。
那种东西——他到底要怎样感想才好呢,到死也无法知道。
但这是不属于这里的存在,飞往南方的候鸟,无论再远也要飞回家乡,因为那里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你不能在这里死去。”
但他不知道如何做,只为杀人而存在的他,并不知道救人的方法。
他唯一能做只有——
“Caster,我命令你,吸收他们的精力。”
他没有令咒,也不会使用令咒,魔女只是将其存在必须的联系转移到他的身上,并从他身上汲取基本的魔力。
他做不了什么事。
除了——
望着即将失去意识的女性,他突然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切开了左手的静脉,将流淌的鲜血送到Caster嘴边。
对Servant来说,人类的血液充满了他们所需的魔力。
“活下来,即使是吸收我的魔力。”
或许只会是徒劳无功的努力,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早就决定了自己的死亡,那就付出生命吧。
与Caster生活越久,彼此间就变得越合不来。
女人灼热的感情,试图燃烧死去的心。
从相见的第一天开始,几十年里没有崩坏过的跳动旋律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的心。
冰冷的雨中,彷徨的白色的女人。
女人单纯地只是美丽而已。
比他所看到过的女人都要美丽。
理由也就仅此而已。
他向那个美丽的女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那时自己就应该明白,此身终究无法变成道具的事实。
——我想回家。
那么就回家吧,把这美丽的小鸟送回家。
血还在流淌,这次即将消失的是自己了。
男人抱着Caster靠坐在墙边,安心地看着怀中女性美丽的脸庞,意识渐渐模糊。
自己的血,还是热的啊,那就将这温度传达给怀中的女人吧。
活下来,无论怎么也要活下来。
回到那个家乡。
那个自己从未有过的、无法想象的地方。
那里的感觉一定很好。
女人会醒来吗?
他不知道。
对不起,我没法亲口再说一句对不起。
抛下你就这么死去,真的对不起。
用着至今为止最为平静的那颗心,他将这样的感情凝固在自己的脸上。
她会醒来吗?
她会怎么对自己怎么说?
无论怎么哭泣,自己也抛下了她。
对不起,Caster。
我不能亲自送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