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突然地,Saber没有说明情况就离开了破旧的小屋。只留下我与木村正秀这家伙面面相觑。
这样的话,我接下来要为Saber当一名狱卒吗?
“木村君,请不要随意离开这里。你也听到Saber说了什么。”
“唉呀卫宫,你就不好奇外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不管什么事,我们总要有个人守着你,我想这个任务怎么也不会轮到Saber来做。”
话虽这么说,自己总觉得自己是在做不好的事情。
到底是正在从事一份近似绑匪的工作。
“说起来你好像不知道Lancer已经跟Saber合作了。”
“咦?”
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已经出现了两个Saber、两个Lancer吗?甚至还有一个叫Avenger的新Servant。”
“啊?现在怎么还会出现新的Servant?”
木村正秀绝望地垂下头,无力地说道。
“外面都为你打生打死了,结果你就呆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啊。”
“……”
我知道Saber在隐瞒我,但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自己被隐瞒了这么多消息,我还是感觉很不爽。
“情况已经复杂到我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给你介绍了……”
木村正秀解释的声音变得更加无力,但他还是努力试图说服我,有两个Saber的存在。
而且,一切都是我投影了石中剑的过错。
如果是石中剑的话,即使以我对剑的认知能力,也无法判断是否会出现这种分裂人格的结果。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身边的Saber完全不是你所形容的黑暗属性。”
“……”
木村正秀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当然,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这个。
“这肯定是伪装呀,就像我还能伪装成日本人一样,说不定抓住我就是为了什么阴谋,真正的Saber才不会做这种绑架的事,你看我连Servant都被毁了,就不能放过我吗?”
“再怎么说Saber也比绑架自己妹妹的人可靠吧?!在救回伊莉雅之前,你哪里也去不了。”
木村见怎么也说服不了我,终于绝望地长叹一声。
“唉,你知道如果没有主角光环,像你这种死脑筋是死得最快的吗?”
“……”
他又在说一些让我无法理解的话了。
“轰——”
突然间,森林中传来了一阵爆炸的声音,中止了木村无休止的抱怨。
“敢出去看看吗?”
那家伙又露出了讨厌的挑衅表情。
再怎么说也要先了解敌人的基本情况,否则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于是我与木村一起悄悄地走出破坏的小楼,小心地向外摸索。
猛然间,一道鲜红的身影落入了眼帘,陡然间消失。
再仔细望去,那道鲜红身影正如闪烁一般在森林高大的树木间游走。
而他的背后正追逐着另一道黑色的身影。
黯淡的黑色与幽暗的森林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在树木在两者的交锋中爆裂倒下时,才能看清对方的身影,以及手中的长枪。
毫无疑问,那黑色的Servant确实是Lancer。
“我没有说错吧,这家伙就是另一个黑暗的Lancer。”
木村得意洋洋地在我旁边说道。
“但你也说过你的Servant已经被毁,可眼前那家伙就是你的Fighter吧。”
木村的得意的笑容僵硬起来,随后变成了尴尬的讪笑,右脚悄悄地向后挪了一步。
我戒备地盯紧了木村,防备着他随时可能的逃跑,在援军到来之即,现在是他最好的逃跑机会。
“咱们别这么紧张嘛,放轻松……”
木村还在胡言乱语着,蓝色的眼瞳中放着危险的色彩。
突然,他率先放松了下来。
“说起来,我跟你说过还有一个Servant吧。”
“咦……”
猛然间,背后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让我身上汗毛倒竖。
“看来现在就是你们叙旧的时候了。”
再无暇顾忌木村正秀的危险,我狠狠地扭转身体,黑白的双刃在手中成型。
身后,有一道阴影整个向我覆盖下来,银白的短刃与黑暗的短刃一明一暗地刺向我的心脏。
手中的双刀促不及防之下一触即溃,袭击者的苍白脸孔蓦地贴近了我,冰冷的呼吸侵入皮肤。
这张熟悉的面孔正在我的耳边说道:
“卫宫士郎——你是我的!”
这就是我的结束吗?
在突兀降临的死亡面前,我甚至来不及恐惧,心中只有生命将逝的明悟。
嚓的一声响起,将我从绝望中惊醒。
眼前亮起了光华,清澈如水的剑舞在我面前隔断了致命的短刃,击飞了被包裹在阴影中的敌人。
“卫宫士郎——!”
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孔的敌人怒吼在空中响起,却丝毫没有动摇立在我面前的守护者的脚步。
如月光一般银亮的骑士重铠。
高挑健硕的持剑身影。
守护者回过头,褐色的短发下是一张陌生却感觉熟悉的温柔面孔。
“卫宫,这里交给我。别让那小子跑了。”
是的,我听见木村正在趁机逃跑的脚步声。
“怎么会……”
头脑一时昏昏沉沉没法理解,脚下却在那熟悉面孔的提醒下向着木村的方向跑去。
目光锁定了已经远去的木村,对方的脚步在危机下异常矫健地飞奔而去。
——我要把他追回来。
蓦地,某个画面闯入了我的脑海。
夕阳之下,瘦小的少女持剑勇敢地迎向她的考核者。
从骑士王的最初开始,一直在守护着少女的骑士。
——软弱不是错误,而是身为持剑骑士的你,最为宝贵的品质。
在成为骑士王之前,一直默默守护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的骑士。
——再度执起了Caliburn的少女。
——突然出现的骑士。
这原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正在如此剧烈的痛?
“这都是为什么啊——?!”
木村正秀还在逃跑,他一度脚步缓慢下来如蛇一般盯着我,却突然向着另一个方向才有趣。
“真想在这里解决你呢,卫宫士郎。但不是时候,何况这样才更有趣。”
于是,追逐着他的脚步,我终于来到了另一片战场。
蓝色骑士与圣白骑士对峙的画面。如子弹击中了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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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柄黄金的圣剑,带着持执剑者的决意相互冲刺,圣剑交击发出炫丽火花。
无法认同对方的信念,便用手中剑决定意志的成败。
同为骑士的两人,同样用剑发出自己内心的呐喊。
绝对不能允许,让如此无情的人成为王。
不知何时开始,少女已经忘记了对方伪物的身份,决定手中剑舞的意志只有对敌人行径的愤怒,以及自己被否定的恐惧。
为了保护人民而成为王,却又为了保护人民而放弃保护人民的意志。
眼前的人就是她心中的亚瑟王,又不是她所理想的亚瑟王。
这场战斗,不再是真实与伪物的战斗,也不是光明与黑暗的战斗,而是关于愿望、关于选择、关于王之道的交锋。
但是,在眼前的亚瑟王面前,曾经为亚瑟王的少女究竟在多少胜算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做一件事。
“绝对不能,让如此冷酷的亚瑟王出现。”
“莉雅,你还不明白吗?作为王,你承载着所有人的愿望,所以你不能回应任何人的愿望。”
“闭嘴啊——!”
绝不能,让她的声音动摇自己的意志。
可是圣白之王的如宣判一般的声音仍然响彻在她的耳边、她的心中。
“你无法回应所有人的愿望,便不能回应任何人的愿望。王之道一旦被你的软弱所倾斜,便无法避免地走向崩溃。”
“混蛋,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所有人而做,绝不能和你一样,面对眼前的痛苦无动于衷——!”
“所以,即使你相信自己的正确,依然忘不了为了胜利而被你牺牲的村庄——”
白之王者如利箭穿心的质问,让阿尔托莉雅痛苦地咆哮,少女碧绿的瞳孔亮起如龙一般暗金色的光芒,她挥动着黄金的圣剑,巨大的魔力席卷着风暴向着圣白之王压下。
然而,另一柄能决定王的圣剑信手挥上,迎向眼前可怕的战争风暴。
下一刻,风仍旧是风,剑不过是剑。名为Caliburn的圣剑轻松架住了与胜利结誓的圣剑。
“那样没有错,我仍然在庆幸自己还拥有如此珍贵的记忆。”
黄金之刃再度交错,圣白的挥剑者逼开了正面袭来的风暴,美丽而熟悉的脸庞从阿尔托莉雅的眼前掠过,那美丽的少女脸庞,第一次浮现出愤怒、痛苦、以及挣扎的表情。
剑刃卷起的风暴将敌人如湖面倒影一般的形象破碎,金色的长发追随着她的主人飞舞着离开,空气中传来白之王者第一次激动起来的声音。
“如果你相信自己没有错,那为什么没有继续走下去?!”
“什么……”
是愤怒、还是什么感情呢?手中的剑竟然颤抖了一下,充斥胸臆的复杂感情再次将圣剑驱动,穷追不舍地迎向那名敌人。
在被剑刃分成两半的视野里,阿尔托莉雅看见对方重新平静下来的面孔,还有对方碧绿色眼瞳中的自己倒影。
以及其中的哀伤、怜悯、悲痛、超然的平和相互交织的复杂情绪,穿透了她的内心。
“你为什么开始妄想,以人的行径试图为许愿的人带来幸福,结果反而给予了他们灾难——”
圣剑在错乱,迟疑的黄金之刃被对方轻松挡下。
“格尼薇儿,你苦恼自己不能给予她真正的幸福,便坐视她将自己的心交给最忠贞的骑士。”
“那是……”
那样会让格尼薇儿露出幸福的笑容。
所以——
“那样是没有错的。”
“但是,你毁灭了自己的骑士团——!”
“——不是他们的错。”
是我没有处理好,不是格尼薇儿的错,也不是兰斯洛特的错。
沉重的黄金之剑垂了下来,被痛苦纠缠着的蓝色少女,尽管碧绿的眼瞳已经湿润,光滑白净的肌肤被自责所扭曲,她逞强地抬着头,想要否定即将面临的指责。
但是——
“那是因为你没有尽到王的职责——!”
最后的一击残忍的落下。
“王不能有缺点,王的后也必须完美无缺。”
格尼薇儿,确实是如此温柔而完美的后。
“她牺牲了自己,为了成为完美的后而活着,你却因为自己的原因,放任王后的坠落。”
“我只想要她感觉真正的幸福,像普通人一样完整的幸福。”
“可你辜负了她的牺牲,在她犯下的错误面前,无法履行王的职责。”
——你没有在事件的最初阻止后的坠落,没有惩罚犯下错误的后与骑士,你没能履行王的职责,才导致了骑士团的分裂。
圣白之王的指责是如此的明确,可是——
“……我,不能伤害格尼薇儿。”
少女反抗的声音,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王国的成立,正是无数人的牺牲,方才能聚集在你的旗帜下,你只要背负着他们的牺牲继续前行,方能成为完美的王。”
“为了胜利而死去的人们、成为孤独的后的格尼薇儿、永远得不到心爱女人的兰斯洛特、挥剑斩向挚友的骑士们——正是他们的牺牲,才保证了王国的秩序,是谁为了个人的愿望,放任了秩序的崩溃?”
不知什么时候,白之从者已经走近Saber的面前,冷漠的声音做出最后的质询。
“是……”
无法开口。
少女持剑的手在颤抖,身体失去支撑的力量,思想在崩溃,她艰难着抬着着,看着在眼泪中模糊的王之身影。
那曾是她的身影。
纯净如光明化身的王,汇聚了所有人的希望。
成为王的十年,历经无数战场而不败。
可是,身为王的自豪与骄傲,现在却悄然离去。
“是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变得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意。
无论怎么做,也没有让身边的人满意。
——王,不懂人心。
尊敬,变成了疑惑。
渴求,变成了失望。
无论怎么选择,总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所以渐渐地,变得无法忍受自己。
“不,那不是你的错。”
清亮的声音突然将她惊醒。
驻剑勉强站立的蓝色少女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圣白之王、梦想之王。
此时的王,缓缓伸手握住了阿尔托莉雅的左手,银色的钢铁手套相互碰触,白之Saber的行动,是如此的温柔。
左手在骑士王的指引下抬起,然后——
她的左手握住了王的剑。
——决定王的圣剑,Caliburn。
剑尖不带敌意的下垂指地,任由阿尔托莉雅的左手放在剑柄之上,终于再次握住早已失去的剑,阿尔托莉雅的左手在颤抖、身体也在激动的颤抖。
圣白之王的左手温柔地将阿尔托莉雅持剑的左手包裹着,再一次认真的说道。
“阿尔托莉雅,那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太温柔。”
如同握住通往人心的钥匙,对方的思想,王的意志,如此坚定地向着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涌来。
——阿尔托莉雅,那不是你的错。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违背道义的王,失去了决定王的剑,持起了不败的剑,从此纵横疆场,从未有过败绩。
但是,少女的心,却感受到了无法挽回的失败。
成为王,该如此拯救人们呢?
王太残忍,牺牲了不需要牺牲的人们。
王太无情,连自己的骑士也无法理解。
——但那都是错的。
王不需要理解人心。
王不需要某个人短暂而渺小的人心而动摇。
可怜的人们,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理解他们自己的心。
王的包容,包括着对的、错的所有的人,而不是某个狂妄的骑士。
王的慈悲,无法拯救任何人。
王的罪孽,只有他自己才能背负。
人们的牺牲,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王只有接受。
人们的愿望,只能由他们自己来实现,而不是王的给予。
王的罪孽,是王为了所有人而犯下,王只有背负。
王的痛苦,绝不能变成破坏秩序的行动。
王不能有个人的意志,王不能有个人的情感。
王是旗帜,能让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旗帜。
王是希望,能让所有人的奋斗都有回报的希望。
王是公正,能让人们犯下任何罪孽都必须偿还的公正。
王是理性,能不偏不倚维护王国秩序的理性。
王是祭品,为了王国的存续而献上一切的祭品。
——这就是石中剑的意志。
——这就是王的意志。
不知不觉地,阿尔托莉雅抽出了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后退着,望着骑士王的是,带着眼泪的惊讶表情。
“明白了吗?这就是天选之王的意志,这就是Caliburn的选王之道。”
“莉雅,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做得好,只是这牺牲还不够,Caliburn的理念也有缺陷。”
王必须背负罪孽,Caliburn的骑士道却无法背负罪孽。
白色的从者,从容地收回了她的剑,温柔地对阿尔托莉雅说道。
“所以我才要重铸Caliburn,成为真正完美的王。”
——那样的王,是完美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
用尽身心的,想要继续否定。
但那声音,实在是软弱。
“没关系的,莉雅,放下你的剑,圣杯交给我来追求。”
“不是的啊……”
看着眼前如幻影一般的身影,少女的心如被撕裂的痛楚。
“——这不是我想要的王!”
真正的王,绝不是如此的残酷。
绝不是,要将如此梦想一般的身影也牺牲。
那些骑士所追求着,所渴望的,绝不会是如此冷漠的王。
——你是错的。
她想大声高呼。
却怎么也说不出,什么才是对的。
“我所相信的,人们所追求的,绝对不是这样的王——!”
“所以,即使背负着如此罪孽的你,也坚持着自己的正确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啊!
“让自己的骑士们相互残杀,保卫国家的力量分离解析,最终倒在剑丘之上,也想不通自己错在哪里吗?”
“那是因为……我不是人们想要的王……”
无数次在剑丘之上,对着夕阳痛苦着、思考着,只有这个结果。
“那是因为你在逃避,能在无数的骑士们中间被选中,你就是最合适的王。能许愿为了人民牺牲自己的你,就是最好的王。”
“我不是啊——!”
那是少女几近崩溃的声音。
想要牺牲自己,换取人们的幸福。
却将追随自己的骑士带入末路,一定是自己并不适合成为王。
而不是自己没有成为可以冷漠地牺牲一切,毫无温度的王。
“我真的不是啊——!”
蓝色的少女是如此痛苦的呐喊着,否定着自己走过的一切。
只有痛苦,才能将对方带来的冰冷信念融化。
“Saber,你……”
陡然间,蓝色少女身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少女抬起头,看见了她曾苦苦寻找的熟悉身影。
“士郎……”
少女眼中亮起了光,她带着哭音的轻声呼唤,似乎在绝望中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少年的眼中,有着憧憬与希冀,如同曾爱戴她的人们。还有更多的关心与疼爱,以及如火焰一般燃烧着的情感。
但是——
被他看到自己失败的样子。
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软弱。
蓦地,Saber猛然站了起来,如风一般向着远离少年的方向飞奔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