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骑士自然是优先处理了巴特林的身份证件，作为今天的大功臣，他收到了所有人投来的欣喜的目光，一些人甚至在为他欢呼，这就是投桃报李，这都是自然的。
不过就一座城市而言，这里也不全是正常的状态，三个长期封闭的城门加上今早的事故，让甩开人群的巴特林鹤立鸡群般行走在大路上，孤独的欣赏着街上的风景。
他已经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挂在了自己的右手上，这里的日夜温差太大，面对中午的太阳，巴特林已经穿不住了。
赌场，酒馆一应俱全，就在巴特林刚刚经过的地方，娱乐归娱乐，虽然这种方式非常的不讨他喜欢，但是愿意在这里消磨人生到不可理喻的家伙，在其他地方也不会理解自己生命的重要性，所以巴特林并不是非常在乎这些家伙。
但是，青楼就不一样了。
巴特林停下脚步，厌恶的盯着高挂的，胡里花哨的牌匾，毫不保留的显露出自己的鄙夷。
他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实际上，一个人为了自己基础的欲望什么而做出的决断，他多半是支持的，当然，只要不要做的太过分。
但是这个地方，是扭曲人们欲望的地方。
青楼的大门被徒然打开，一个壮汉拖着一个人形的东西走了出来，丢垃圾一样的将她甩了出来，壮汉的眼神对上了巴特林，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大门在他的面前关上了，而这个男人也终于把自己的视线放在了面前地上的女人身上。
真是狼狈啊，这是巴特林对她的第一印象。
从服饰来说，就算以卖身的标准也过于破烂了，他很难想象就算用这种边境城市的审美标准，面对这样一个狼狈的模样还会有谁下的了口。女子的身上没有非常多的伤痕，但是从背部露出的皮肤来看她肯定也受了不少苦头，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健康女性应该有的体格，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这样的身体，那就是虚弱。
巴特林不用干枯的原因是为了和他用来形容自己导师的词语重复。
不过，唯一让他心悸的事实是，他居然能检测到这个女人身上残留的一点斗气。
这可不是依靠做体操能够常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她拥有斗气说明她曾经经历过一定的修炼，甚至，可能和巴特林自己一样，曾经是一个冒险者。
“哼，果然是有病了么。”
生命力本身，以及斗气或者魔力之类的外因都会干扰到炼金术的远程控制，只是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的身上都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所以巴特林甚至得以在不触碰她的情况下理解她身体的状态。
巴特林发泄似的挠了挠头：这回可麻烦了。
生体练成是相当精细的工作，他跟随瓦里斯大师学习了两年，最熟悉的生体练成样本也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他并不是炼金医学的学徒，也就不会系统的修习这一项内容。
现在也只能试试他还记着多少了。
巴特林全力的挖掘着自己的记忆，挽起了自己的袖口露出了里面的臂铠，一道蓝光闪过，臂铠上的六只转轮便飞速的旋转起来而后分别被袖章卡主，黑绿色的臂铠上流转着炼金引发的光华，术式准备完成，巴特林蹲了下来用自己的左手抚上了女子的左肩。
随着光芒的渐渐减弱，女人的身体终于是抽动了一下，久违的各种知觉涌入了她的脑海，确实的痛苦爬满了她的全身，但是她终于是回复了神智，抬起自己浑浊的双眼寻找到了那个给她带来光明的陌生人。
巴特林认得这种眼神，这是死里逃生的眼神，就像两年前的自己一样，他甚至能够读懂地上女人颤抖干裂的嘴唇里吹出的风声代表了什么含义。
“为什么？”
她这么问道。
巴特林站起来，将挂在自己右手上的外套甩在女人的身上，平淡的说道。
“我要救你，与你何干？”
他已经做了自己现在所有能做的事情了，就算那个女人一时间都还没法爬起来，巴特林还是转身离开了这里，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询问。
这个世界是否有灰色地带呢？如果是两年前的巴特林可能对这种问题不置可否呵呵以笑的带过，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了答案。
去他妈的灰色地带，去他妈的没有非黑即白，去他妈的自大的人类，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做神一样可以高高在上的评断是非。
只要有人做出了决定，就会产生对错，哪来的狗屁灰色地带，那个女人差点丢掉了自己的生命，哪个王八蛋有资格说她做的决定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自己知道，两年后的自己宁愿讨饭吃，也不会再依赖青楼里的老鸨了，她后悔到家了，从前做出的那个决定可能是这辈子做出的最为错误的决定。
而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巴特林看着冒险者行会的蒙尘标志，依然为自己两年前做出的决定愤慨不以，而他打算为那次的灾难背负全部的责任。
“嗯？新面孔？”
冒险者行会的前台工作人员停下了正在擦着杯子的双手扫了巴特林一眼，惊喜的发现这个年轻人居然不是他熟悉的那几个人之一。
一件带兜帽的小马甲里面垫着衬衣，下身穿着扎进靴子里的布里京式长裤，这一张花岗岩一样的面孔现在就差一件外套来补齐他的造型了。
“我猜你是为了布鲁纳结晶来的对吧？”
伴随着自信的一笑，前台的小哥用手架着自己的上半身靠在了桌面上，他把另一只手伸向正坐下椅子的巴特林，而巴特林也很给面子的把他的手从半空中接住摇晃了两下才坐稳自己的位子。
“叫我鲁斯，想要问什么都可以。”
“卡尔文，巴特林。”
巴特林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徽章丢给了面前的前台工作人员，那个结实的金属块在鲁斯的手里转了两圈然后被放回了桌上。
“呦呵，银盾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手，怎么突然就跑到这疙瘩来了？”
“要不是你们从来不出口布鲁纳结晶，我也不用一路老远的跑到这儿来，我只是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玄乎。”
冒险者的徽章在办理程序中是不得回收的，这个证明会被抵押在行会中有资格作为监督的人手上，也就是现在的鲁斯，徽章正反射着天窗里洒进来的阳光，以及鲁斯闪烁的眼神。
“怎么说呢。”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怎么在不太坏自己城市名声的同时客观的解释这个东西。
“我也不太清楚你听说了什么样的传闻了，不过这种布鲁纳结晶也确实能够快速的回复斗气——这个特点应该和其他的补给品没有太大差别，也许。。。最多有效率上的差距，也没人可以测量这些，你也知道的。”
他没有说一句谎话，只是希望自己的解释没有让这个外来者的想象被彻底戳破，大部分的道具，对于修炼者的效果都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有效，而那些真正的超凡奇宝，也根本不是常人能接触到的，也就根本没有什么验证的可能。
“而且啊，你也知道这东西没有大批量的出产，所以大多只在本地流转，也许你可以找到一些地头换来，谁知道呢。”
“我不能直接找你用钱来买吗？你们作为行会没有经手这种方便的东西？”
这句话让鲁斯有些无所适从，很显然是触犯了什么他的痛点，让他正无奈的苦笑着面对巴特林。
“伙计，你也看到的。”
鲁斯指了指门可罗雀的冒险者行会大厅。
“咱们这儿家小业小，面对一些「本地」的争端也根本无处插手啊。”
“你不会告诉我，本地帮派垄断了所有的布鲁纳晶体吧？”
这还是挺显而易见的，之所以这种晶体没有被作为特产流传出去，无非是因为本地的巨大刚需，除开骑士团的日常开销，也就只有一些这种闲着没事干的小流氓会盯上这种东西了。
“是啊，这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事情，伙计，骑士团的人不说，你要是想要和哪个地头谈一谈，我姑且还能搭个线，别指望我做主就是了。而且。。。”
鲁斯犹豫了一下，但是稍微一思考还是决定如实托出。
“这段时间好像野兽有点凶猛，骑士团已经发布了封锁令，去西北探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也就是说，现在的货可能有些紧俏，”
鲁斯看不出来巴特林的脸上写着什么，但是他至少没有感觉到面前的男人表露出了焦虑或者其他的什么负面情感，这个小城的交通不是那么的方便，远道而来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冒险者显然一般不会非常高兴。
“好吧，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帮我联系到他们？”
巴特林点了点头，用询问的语气说道，这让鲁斯好好地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银盾级别的家伙在这里对着他发脾气。
“顺利的话，过两天就行了，我建议你先休息一会，去四处逛逛之类的，到时候再来找我就行了。”
巴特林叹了口气，站起身拿回了自己的徽章。
“好吧，看起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那就麻烦你了。”
鲁斯招了招手，目送着这个人朝着门口走去，可是巴特林刚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
“还有件事来着——”
鲁斯的心脏猛的一跳。
“我去哪里能找一件好的风衣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