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们没有立刻给你一个下马威？”
鲁斯正用手里的抹布揉搓着自己的杯子，他刚刚喝完自己的那份果汁，为了不串味到白开水里他必须做好清理。
巴特林还是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和之前一模一样，面前也放着一杯鲁斯买回来的果汁。
“不，他们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巴特林已经回来了好一会，在到达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抱着一个罐子的鲁斯，他也就顺理成章的被请了一杯。
“我跟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没了。”
当巴特林被领到畸眼帮的某个主事面前的时候，昏暗的光线让他只能勉强辨认出对面的样貌，那个一团模糊的脸发出沉闷的响动，询问了他的来意。
通过鲁斯的交涉，畸眼帮的人肯定对巴特林的目的有所了解，而且对于他的「价位」有了估计，而巴特林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就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自己想要布鲁纳结晶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那么顺利的了，巴特林在台下说着，台上的人也抓着自己椅子的扶手听着，这间屋子里只有他坐着的那块高出一节，必然是为了显示出什么身份来，台子的周围也放着几把椅子，不晓得是给更下面的交椅坐的还是让开大会的时候用的。
那人虽是耐心听着，待到巴特林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又抬头问起来。
“他问了什么？”
鲁斯钻在柜台下面，摸索着自己放在某处的水壶，他的声音透过柜台的空格层层叠叠的向巴特林传达过去。
“我记得你是银盾的冒险者对吧？”
巴特林尝试模仿起那人的语气来。
“结晶是我等救命用的玩意，非是有能的武者不得用的。”
“这么说，他们还是不肯让出来喽。”
鲁斯抱着绿色的陶罐粘上了他那边的凳子，嘟的一声拔出了软木塞子把褪色的嘴口对上自己的杯子。
“我还没说完，你就不能再等等么。”
巴特林放松自己的脖子抱怨了鲁斯一句，然后又用手卡着自己的气管模仿起来。
“我们不会把这种东西分给外人，但是你既然是个银盾想来也有些招数，不妨与我们一起撤了龙角的旗子，报酬自然也是有的，那布鲁纳晶体也可以分你一些，你意下何如啊？”
“喂喂我可告诉过你了，别怪我多嘴。”
巴特林跳过了自己说的同鲁斯一样的问句，将对方的提案陈述出来，鲁斯则是飞快的摆着手，想要推脱自己做的事情。
“谁要怪你了？你不说，难道他们还不会问不成？”
帮派的人也不是傻瓜，要是钱能够在冲突的时间里买到他们的战备物资，那敌人的拳头也能沾上他们的脑子，他们是暴力团体不是商人，计价量价的活又不是他们主要的营生。
“那怎么办？你不想当佣兵也就不可能白嫖的到啊。”
“呵，那不还有你嘛。”
巴特林和鲁斯的简单合约还没有结束，这个小小的行会会长还得帮他去联系龙角帮的家伙们，不然也拿不到那一份佣金。
“你说的倒是轻松，下回还打算用你师傅的指示给他们搪塞过去不成，这不还是没法拿到晶体嘛。”
公开的方面，巴特林一直在用自己是接受自己老师的命令前来寻找布鲁纳结晶用作实验素材当做理由的，因为自己的老师不希望卷入任何冲突，他自然也不会在莫名其妙得斗殴里协助其中的任何一方，考虑到巴特林自己就是一个银盾，一个银盾的老师的态度就算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是有那么一点影响力的。
“事在人为。”
鲁斯只听着这四个字，心里也是纠结的难受。
这哪是人为不到的事，这明明是你不为所以才没得谈啊。
当然这句话他也没有明着说，别人做事的立场他还是没有资格去质疑的，这是他们干这一行必须有的操守。
“反正畸眼帮的人也见过我了，你只要再帮我找找龙角的那批人就好，怎么谈都是谈，走一步看一步吧。”
巴特林还没有正经的调查过城里的情况，不过既然他每天出门都能看到骑士团的人频繁调动，防务上的问题想必是非常严峻的，而如果连垄断布鲁纳结晶的骑士团都感到了压力，剩下的只是收拢骑士团吃剩下的货的家伙也绝对不好过。
“我先说好，他们这两面，大概也只有名字上的区别而已。”
鲁斯重复着相似的发言，巴特林大概也不会理会他的告诫，他不经常自称是一个炼金术师，但是未知是用来实证的逻辑思维倒是已经牢牢的记在了他的脑子里。
说是不惜代价的得到这个布鲁纳结晶，巴特林的立场却已经限制了他的所作所为，明抢暗偷都不在选项之中，所以面对交涉无法解决的情况时他总是很难脱身，而目前巴特林也只能期待龙角可以给出一个比畸眼帮的人更加理想的回答。
“话说回来，鲁斯，你真的没有骑士团方面的人脉吗？”
这个问题一开始就在巴特林的脑袋里转过，但是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去找有背景的官方势力，边境的黑话淹没在亦真亦假的情报海洋里是很简单的事情，骑士团作为破碎的旧世界的一角，但凡他们和其他阴影中的触角还有联系都可能会让巴特林的信息暴露，从而引发某些坏人的围攻，做热心市民是一回事，在档案中留下记录是另一回事。
当重心向任务的方向转移的时候，这种风险也就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了，毕竟等他回到学院他的仇家也没办法直接威胁到巴特林。
“之前我其实也和你说了嘛，你想要布鲁纳结晶的话总得自己亲自去面谈的，光委托我去办的话没人会放心的，而你又不想和骑士团的人接触太多。。。”
“好吧，我的错，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
巴特林伸了个懒腰，这几天他都没有机会舒展一下身体，包括步行在内的运动量倒是不少，却走的他浑身僵硬。
“我想这回还是「过几天」再来找你的事情？”
“差不多，就算你想快，他们也不一定肯，威尔伍德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也不少，赌场，酒馆，斗技场之类的地方你打发时间还是够用的。”
本来还无所谓的巴特林听到最后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他皱紧眉头思索了一会才从中理出了头绪，知道了自己差点错过的线索。
“鲁斯，你刚才说斗技场对吧？”
“是啊。”
“那你知不知道斗技场里有没有。。。”
巴特林一边说着，鲁斯一边也皱起了眉头，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鲁斯正冥思苦想的掏出有用的情报。
“好像，会有来着。”
看着嘴角逐渐上扬的巴特林，鲁斯赶忙按住了他正欲抽身的双手，把自己的话说完。
“你先别这么开心，他们在斗技场里是曾经发过晶体当做奖品，但是都是拉人入伙的时候搭上的赠品，要是去拿一个状元就送一块布鲁纳结晶，那畸眼和龙角早就在里面打的头破血流了。”
巴特林的气势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飞走了，他有些怨念的看着不一次把话说完的鲁斯，换来的也只有一脸无辜的表情。
“说到底，巴特林先生，你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没有封城的时候哪边都好说话很多，你偏偏在这种断了来源的情况买东西，哪有这么简单。”
说罢，鲁斯还指了指告示板上还贴着的那张委托单，订在一起的纸张已经被翻的有些磨损，上面的条件不错，鲁斯手里的名单应该也有一小串了吧。
“你不如去外面碰碰运气，布鲁纳结晶的产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真的很可能找他们讨到一个的。”
要是以往，巴特林还能装装样子和鲁斯掰一掰效益和成本的歪理，现在的他就没有什么心情去扯这种东西了，抛开这些表面的浮夸理由，巴特林作为一个银盾佣兵早就不该出现在冒险者行会了，他和鲁斯达成的小委托也是因为这种案子不需要在上级备档，只需要在本地记录就符合程序才会让巴特林放心，这种时候在官方的档案中留下记录是巴特林最为避免的事情，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仇家如此简单的获得自己的信息。
于是乎他也只能长叹一声，对鲁斯摆了摆手离开了冒险者行会，他停在门外，看着反射着阳光的银盾徽章在手中和冒险者徽记互相摩擦发出粗糙的声音，心中百感交集。
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的尝试了，他想到这里，那些已经感到麻木的感性玩意也就一股脑的冒了出来，巴特林还是那个巴特林，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更加的「年轻」一些。
他快步走过了骑士团驻地的行政街区，绕着环道向涅莱卡的旅店走去，当他经过了一个熟悉的牌面的时候，他稍微顿了一下，随即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之前那个青楼的门前。
大门紧闭，今天没有壮汉也没有散发着死气的女人被丢出来，而那个被巴特林的大衣盖着的虚弱身影，自然也早就不在原地了。
万事俱备，一气呵成。
这是瓦里斯喜欢重复的很多句话之一，含义是每做一件事都要准备完毕，然后尽可能高效的完成目标，这也是很多炼金术师的行事原则，巴特林也是不自觉的依照这个原则搭救了那个女人一手。
而他现在也无比的好奇她之后的下落。
想到这里巴特林转身向后，朝着西门的方向走去。
他突然的想要再尝尝老板的煎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