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换来了一阵嘘声，那是龙角帮的小伙子们做着各种的下流的手势欢送畸眼帮离场，抱着水罐的身影战战兢兢的带着他的人拐过了巷角，而范特姆则只是刚刚松了一口气。
“多亏这位老兄的福，我们又有了一件好玩的东西，老痞，你现在出门拐个弯就是水池了，还可以喝，你对他有什么好说的。”
“额，那当然是，嗯，感激不尽了老弟。”
范特姆对他的呼喊让他一愣，这个站在后排的某个人物没有什么文化，只知道自己的头儿说话他应该帮腔，瞧着巴特林显得颇为年轻的脸便觉得他真的是小辈了。
“说的不错，你这狗嘴里还能吐的出象牙来嘛。”
范特姆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哄笑，一半是真笑，一半是陪笑，接着他话锋一转，就把在场的众人遣散回家了。
“那今晚大家就撤了吧，畸眼的杂种踢到了铁板，不会做第二次撞树的猪，有什么坏话留着在被窝里和你的娘们说吧。”
对自己胜利深信不疑的帮众们被这次天降神兵的表演所激励，有说有笑的三两离去，以他们的资历还没有办法理解巴特林这次动作的含义，这是范特姆的预期，而他也很高兴事情能够有哪次能够向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
低头侧身，他的表情在巴特林面前徒然一变。
“那么，银盾巴特林，我们借一步说话？”
范特姆一点都不怀疑对方的合作意图，毫无疑问，巴特林刚才的动作说明他并没有接受范特姆的提案，但是也没有明面上拒绝，折中来看，这是一种示威，也是在证明他自己的价值，而谈话则是要继续的。
巴特林摘下了兜帽，和半打叮叮当当的着甲战士一起跟在范特姆的后面，一行人没有前往他们第一次会面的地方，而是由沉默的范特姆带着绕了个小弯，走进了一个颇为热闹的酒馆，门都还没进，跑堂的小弟立马就拱了上来，殷勤的蹭在范特姆的身边。
“大哥雅兴！诶嘿，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小弟立马去办！”
范特姆则是用手把他扒拉开来，像是摘掉粘在身上的牛皮糖一样。
“你忙你的，要什么我自己去挑。”
这话说的跑堂脸上一绿，他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范特姆是识货的主，自然也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贵的，要是他真的有兴，今晚店里可能得大出血了。
龙角帮不是军队，所以那些看到了范特姆的人也只是大声嚷嚷着举杯致敬，然后自己该怎么闹腾还是怎么闹腾，范特姆的亲卫们在店里终于脱下了他们的头盔，然后自觉的走到了角落的包间里，掌柜的刚刚从厨房端出来一碗肉粥，就被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的范特姆吓得差点丢下滚烫的陶碗。
“范。。范特姆大人，雅兴，雅兴啊。”
他知道范特姆的这个表情和姿势说明的问题，范特姆挥了挥手让他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却挥不去深刻的心痛感觉。一个厚重的身体立在范特姆的背后，那定是这次被邀请的某个友人，这个人的价值绝对比掌柜的店还高，当然，这个店也就是掌柜的仅有的人身价值了。
巴特林也有这种自觉，他不是非常的挑剔，随便什么饮料他都能接受，但是当他看到范特姆蹲下去从壁橱的隐秘隔间里掏出来的一五版巴尼边窖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没想到在河湾地区非常平常的产品，在这里也会被这样重视。
他只等了几息的时间，范特姆就熟练的从老板身上扣下了好几块心头肉，并且在挪出柜台以前抬起夹着各种窄口瓶的手给巴特林指了指一旁僻静的桌子。
他心领神会，在动身以前，巴特林还顺手顺来了一块看起来挺干净的桌布，从三张圆桌中随便选了一个坐了下来。
巴特林抹过一块，范特姆就把手里的玩意放下来一点，林林总总的居然也有六七件，巴特林靠上椅子，把抹布挂在隔壁空位的扶手那里，范特姆也做到了对面，发出咚的一下金属撞击木板的声音。
“恕我直言，这里真的适合我们谈话吗？”
“你是说我的铁罐头？”
范特姆面不改色的拧开了一个深红色的瓶塞，用手往鼻子里扇了扇气味。
“他们是我挑出来的，是的，他们之中有可能有盯着我的眼线，是的，不过，反正我不打算瞒着什么，而且你也不会告诉我那些需要我瞒着的东西对吧？”
范特姆从三张桌子中间的矮桌里掏出了两个看起来有些浑浊的玻璃杯，把其中一个递给了巴特林，把另一个架在了刚刚打开的酒瓶下面，咚咚的倒到了一半的液位。
“至于那些聒噪的家伙，反正他们也不关心，而且也大概听不懂，所以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巴特林在桌上摊开握着杯子的双手，也不打算说服范特姆，无论如何这是他的决定。
“我没有问题，所以，你大概有一些想问的事情？”
范特姆看了看巴特林，又看了看手里的玻璃杯，轻轻的茗了一口。
“你想喝什么？”
巴特林略微思考了一下，谨慎的转过这几个瓶子，最后打开了在里面最贵的那个，将酸奶倒进了自己的杯子。
“承蒙好意，不过我不喝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呵，这可稀奇，不喝酒的冒险者。”
“也不是这么绝对的事，红白喜事的时候，也总得照顾一下他们的心情。”
范特姆又喝了一口，低着头打开了另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和自己杯中的混合起来。
“也对，那我们回归正题吧，你刚才做了什么？那不是魔法，魔法需要延伸感知才能精确操作，那也不是神恩，而且，我不记得哪个城市开发过下水管道工用的斗气修炼方法，所以，你是怎么把地下的结构修好的？”
范特姆一边盯着巴特林一边摩擦着自己的酒杯，给它提供一些热量，毫无疑问范特姆正运转着自己的斗气，用它来改善酒的口感。
“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也是挺常见的技术，只是炼金术。”
眼见范特姆把左手扶上了太阳穴，巴特林只好再补充自己的说明来解释他并没有说谎。
“我理解你会有所怀疑，范特姆，我并没有在开玩笑，这是新的研究，new type，只不过没有传播到威尔伍德而已，这个体系在二十年前就在开发，你要是有在学院的朋友就会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展现这种稀奇的小把戏就为了换一块布鲁纳结晶？”
范特姆没有等到巴特林说完就追加了提问，突然的把话题揪回正道上来。
“你甚至都没有说过需要多大的数量，其他人哪有那么容易相信你？”
每一个这样的体现在细节中的矛盾都透露出巴特林动作的仓促与空洞，不去纠结倒还好说，一定要分析的话，显然到处都是疑点。
“我——”
“我知道，你展现了力量与合作的态度，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谈话突然停顿下来，范特姆把手伸进了夹克里，掏出了之前曾经展示给巴特林看的那块布鲁纳结晶。
“其他人不一定能够理解我看到的东西，我能给出的价格，只有这点。”
放在桌上的结晶依旧黯淡无光，仿佛让周围的颜色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巴特林带着一丝怀疑从结晶上把目光移开，范特姆又对着茗了一口，看着巴特林的表情，将杯子捂在怀中整个身子都放松的靠到了椅背上面。
“我还以为你们挺看重这玩意的，用来修喷泉不会太破费么。”
这句话简而言之就是，「你确定吗」的复杂演绎形式，也是几乎所有人都会产生的疑问，范特姆也不会怪巴特林没有见识，换做他说出来的话也是大同小异的。
“我之前可能没有说清楚，这一小块不仅是劣质品，而且快要用完了，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试，无论你刚才的把戏用了多少力量，它可能也就补充一点零头吧。”
范特姆这些话说的很真诚，虽然他并不知道现代炼金术已经很少动用使用人本身的力量，但是表面的检查确实也没有发现触发式的机关，于是巴特林握住这一小块晶体，默默的开始催动引导里面的能量。
“是的，继续，这东西挺柔和的，你不会把我们炸飞的，不用那么紧张。”
面对巴特林这样一副严峻认真的表情，范特姆都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一些发痒，好像用掉这块石头真的能改变人的一生一样。
星点的蓝色电光在巴特林的手掌之中跃动，范特姆明白这是他在动用自己的某种炼金能力，至于细节，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布鲁纳结晶中的能量所剩无几，甚至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巴特林身上的气息有什么变化，巴特林就松开了手。
“我告诉你了，这块用不了多久。”
巴特林手中的晶体不再拥有奇特的视界，清楚的反射着屋内的灯火，晶体表面也渐渐变得不再光滑，用手搓拭，上面还有细碎的粉末掉落下来。
范特姆知道这种晶体能够补充个人的斗气，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一块居然被用的如此干净，他眼见着面前的巴特林耗尽了那块石头却没有产生任何的斗气波动，范特姆庆幸自己从来不打算用这种东西做杀手锏，不然恐怕迟早要吃一个大亏。
不够，这点容量根本不可能有一分的变化，巴特林像是要捏碎布鲁纳结晶一样扣着这块已经是废品的石头，仿佛和这块石头有仇似的，过了好一会，他的表情才舒缓下来，重新把晶体放回桌面上。
“感谢你的善意，范特姆，不过这一块果然没有办法拿回去当研究材料，你说的没错。”
“是啊，可惜现在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范特姆将酒杯举平到自己眼睛的高度，估量了一下杯底的沉淀物，然后把剩下的一点全部都倒到了地上，重新又打开了一个瓶子给他兑出了新的一杯。
“我还能帮你的倒是还有两件事情，首先，我会向其他的龙角首领传达我的见闻，而且就像我说的那样，不要指望他们能理解你的力量，大概你还是得去揍畸眼的人才能讨得他们的欢心。”
巴特林点了点头，帮派中保守派占大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个晚上有范特姆帮他揭开布鲁纳结晶秘密的冰山一角是巧合而不是必然，要不是范特姆本人特别着迷旧帝国的事物，现在的结果是断然不会有的。
“我理解，你愿意帮忙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范特姆苦笑一声，他能够感受到巴特林拥有的这种力量的潜力，这种直觉让他更加的苦恼，要是有其他人能帮他分担一些思考，龙角何苦与畸眼僵持到现在呢。
“其二呢，就没那么起眼。”
范特姆用酒瓶狠狠地在桌上跺了几下，引来了跑堂的注意。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