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场梦,也许是场好梦,也许是噩梦,但噩梦指的又是什么?可怕?能够唤醒内心最原始的,最真实自己的恐惧?现实和梦境又有什么区别,或许是在现实死去便真正的死去了吧。我存在于现实还是梦境,或许两者都在,又或者都不在,我似乎已经模糊了自我,如果现实是噩梦,梦境同样是噩梦,那么相比较于梦境的噩梦更加惨烈的现实来说,梦境反而是场好梦了,虽然你不知道结局会通向何处,但你知道你最终会醒来,回到那场永不落幕的噩梦中来。
水汽冷凝的雨雾遮天蔽日,深空的霓虹闪烁着无尽的色彩,在这片少有人在意的水汽中盲目的漫射,就像透过庞大的教堂里拼花的彩色玻璃投射而来的阳光一样,极尽炫丽,只留一片褪色的天空在水汽无法到达的天穹独自哀伤。
被栅栏禁锢的窗户上满是水雾,我用稚嫩的手掌推开新世界的大门,水珠汇聚落下一地晶莹,在年代久远的石板路的沟壑中又重新汇聚成条条支流,我的好奇与对自由的渴望源源不断的刺激着神经,诱导着我逃离这片禁锢我的一隅之地,但即使视觉与神经的强化也无法使我突破那坚固的锈锁,只存在于我眼中的交互面板正提醒着我的无力。
听说这是医生送给我的特殊礼物,这份特殊的待遇没有人能够拒绝,因为这意味着变革,比其他人更加高等,我会成为比所有人更加高等的存在,妈妈是这么告诉我的,在这个没有隐私的小世界中任何的琐事都逃不过你的邻居,邻居的邻居,每个人都会知道,因为这里就是这么狭小,小到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能够闻到邻居的臭味,每个人摩肩擦踵过着互相嫌弃又互相鄙视的生活,谁家有了什么新鲜东西,谁家又干了什么蠢事,大家都会知道,并且这都会成为茶余饭谈,所以大家都过得小心翼翼的。
至于我为什么被关在家里,主要源于妈妈的担忧,担忧我出去会受到邻居的伤害,关于我得到了人体强化的优待这件事,在当时可是引起了所有人的震惊,他们便私自猜测着我们是如何做到的,最终的版本就是妈妈私通了医生,因为妈妈的姿色在这片小地方还算是不错,所以他们对此深信不疑,我们一家人在对此闭口不谈的状态下度过了那段谣言时期,如果不是妈妈的劝阻,爸爸应该早就出去挨家挨户的理论去了吧,但即使出去和大家理论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吧,妈妈应该是这个想法。
落得这个名声他对此也是整天漫骂不止,每天从工厂回来的路上都是伛偻着背小心翼翼的跑回来,生怕遇到邻居对他指指点点,就像是那种事情真的发生过一样,然后在自己的屋里指天骂地。
妈妈倒是对此并不介意,在她的眼里我应该就是那种被寄托未来的存在吧,所以受点委屈也没什么,虽然我受过强化在智力方面却没有很大的进步,对此医生的看法就是还存在一定的适应期,妈妈也是将信将疑,对于这件事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些都无所谓吧,我的存在只局限在一个房间之中,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是如何运转的,我一概不知,只是单纯的渴望离开这里。
因为只能通过狭小的窗户观察世界,我开始剖析能够注视到的一切,人们的行为表情,动作语言,哪怕他们只是短暂的经过,这些都是我一天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观察家人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人类这种生物是如何运转的呢?没有理论基础的我开始以自己观察到的为基础开始将其化为理论剖析。
由于长时间不需要语言的支持,我觉得即使我不与他人沟通也能够信息的前提下,默不作声是最适合观察的基础了,之后我学会了在庞大的神经网络中寻找有趣的内容,但那一段时间后我就觉得无趣了,外面的世界仍然使我着迷,外面似乎有与我同年龄的生物,那时我对此激动不已。
家里最近添了不少新物,都是一些科技的产物,用来填补我的无聊,智能玩具,功能全面,却毫无意义,它的智能有着局限性,面对将会损毁的高度它毫无畏惧,完全没有人类所来的全面。
即使它能够判断,但是却无法反抗,于是它损坏了,当天晚上妈妈就发火了,我的脸上感受到了火辣的疼痛,但是除此之外,我并没有感受到这一感受之外的东西,从我的判断来看,她在回来之前应该受到了激怒,但不知愿意为何,当晚爸爸明没有回来。
我的沉默使她更加难堪,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不一样的事物,血液,我被划伤了,在我放大的瞳孔中,完全被鲜红的液体给占据了视线。
她似乎感到抱歉,上前抱住了我,但是我对此并不在意。
又是一个雨天,我把玩着坏掉的玩具,然后缓缓用力,在不大量损耗肌肉组织的前提下我配合着工具将它摧毁了,它并没有流出任何东西,反倒是那些线路的末梢上跳动着电火花,真是令人扫兴,我将其扔到一旁。
啪!
玻璃突然发出了一声异响,我警觉的抬头,但是眼前的家伙再次令我瞳孔不自觉的放大,那是个小女孩,形态特征都相较于我有所不同,应该就像是妈妈那一类的存在。
她的脑袋勉强探出屋外的玻璃,应该是借助了什么工具。
我缓缓的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她似乎受到了惊吓,随着一声啪嗒声摇晃着消失了。
我有些气馁,懊悔着不该如此鲁莽的接近陌生事物,我失去了一次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那天,我没在见过那个小女孩。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望着窗外发呆时,那个女孩又出现了,她突然在窗外冒出了脑袋。
我向后拉开了一些距离,为了不再吓到她,这次要谨慎一些,这次她反而凑近了距离,她拍了拍玻璃,仿佛是在确认里面的家伙是不是活人。
我判断如果不做出回应她也许会感到扫兴而离开,所以我也拍了拍窗户,发出相同的信号,这很重要,让陌生人觉得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那样会产生亲近感。
她擦了擦玻璃,又指了指,似乎因为我这边的雾气影响而遮挡了她的视野,于是我将那面玻璃擦干净了。
她好奇地歪着头,瞪大了眼睛,模糊的说着原来里面的家伙也不是什么怪物啊。
我没能理解她所说的意义。
【你叫什么呀?】女孩好奇地问【我叫伊琳娜,你呢?】
【我……】名字?好像,我有,好像,代号的类指吗?他们给我起的那个?
【对,名字啊名字】
【伊迪斯】那是我第一次和爸妈之外的人说话,感觉有些神奇。
【啊,好像有点像女孩的名字呀,嗯……你好像也长的有点像女孩】她眯着眼,像是在确认阴暗光线下的面容。
我有些惊讶,这与我的认知有些不符,然后去摸自己的面容,那头却传来了悦耳的笑声。
【骗你的啦,你是男孩子,好笨】
我再次了解到,欺瞒也是人类交流的重要方式。
我逐渐拉近了距离,这次她没有逃,虽然我可以调控视野,但是比起那样,贴近一些能让我感受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填补那虚假的距离感,她好像有些害羞,不自觉的拉远了距离。
伊琳娜的手贴在玻璃上,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我也做出同样的举动,希望这样能够得到一些她的信任。
我们的掌心隔着玻璃重合,她的手掌比我的大出一些,但是隔着玻璃并无太大差异,伊琳娜试着移开手掌,我同样移动手掌再次与她重合,如此重复之后,她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不知为何,但我似乎成功了。
【你真有趣啊,和外面的那些家伙不一样】
【外面……谁?】我无法仅凭这点言语想象出那些家伙是什么样的。
【啊,说起来,你不出来吗?】她好像理解到我的困惑。
我摇了摇头,与她拉开了距离。
【是不想出来,还是出不来呢?】她把脸贴在了玻璃上,想要看清在黑暗中的我。
我指了指门,对她摇了摇头。
【是出不来吗?你家人不让你出来啊】
我试着露出忧伤的表情,希望能借此得到她的同情,这样说不定她在此后还会过来,否则失去可能性之后她也许就不会来了。
伊琳娜有些发愣,难道我用错了表达方式吗?紧张的情绪在我心中膨胀,几乎要爆裂开来。
【伊迪斯好小只,有点可怜,你看起来是那种很乖的孩子呢】她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彩,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弟弟,这样吧你叫我姐姐的话,我就每天都来好吗?】她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如果能够换取这样的成果对我来说再好不过,我对此十分满意。
【姐……姐】我试着喊出陌生的词汇,期待着她能够遵守诺言。
【啊,恩居然这么容易……我还以为,啊算了,那我就是你的姐姐了,今天先这样,我下次再来看你,嘿嘿】说完她就跑走了。
我似乎得到了一份保障,一份承诺,我希望伊琳娜不会食言,这样我能够了解到的东西又多了一样,真好。
我满足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