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肉体别无二致的身躯,唯一的不同仅仅在于我的极限远远超出肉体的限制了,我凝视这完好如初的手臂,它比原先的状态更加完美,且无任何的不适。
距离那次事故已经过去了一星期,听伊琳娜说在我失去意识之后帝国士兵出现,打倒了他们所有人,之后就是创伤公司的VIP载具将我们运到了医院,然后那个士兵就再没有出现过了,她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高级待遇呢。
关于我的主治医师,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在苏醒之后我也同他见过面,他倒是面无表情,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然后我向他诉求不要告诉妈妈这次的事故,他没有问原因,爽快的同意了,说不定对他来说宝贵的休息时间反而更重要一些。
但是妈妈得到的消息却是房屋意外坍塌,我被救出送往医院,在那之后妈妈的工作周期缩短,于是我能离开屋子的时间又缩短了不少。
我们换了新房子,因为那个不知是真相还是谎言的事故,我们因祸得福换了房子,与邻居拉开了距离,似乎在他们看来我们家的生活正在节节攀升,那之后爸爸回来过一次,痛骂着妈妈不要脸,说着房屋怎么会意外损毁,我明明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于是妈妈拿出了医院全额报销的账单之后他如炸弹一样爆开了,说说不定我真的有可能不是亲生的,不然医院怎么会全额报销,还换了新房子之类的话,然后他们扭打在一起,我对此感到了一丝烦躁和厌倦,这场闹剧最后以他摔门而去宣告终结。
然后妈妈抱着我痛哭,说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不相信我了之类的,我试着抱住她想要给她一丝安慰,可我瞬间又被她粗暴的推开了。
在那之后她每次离开家我都会默默记下密码,这次我已经不需要伊琳娜帮助了,为了不被别人看到我的脸,我的帽子总会盖住我的半张脸,这片新的环境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是怀念伊琳娜还是那个禁锢我的牢笼。
听说原来的家离这里并不是很远,我准备在附近先熟悉一下路程在做考虑,说起来,医生说给我升级了一些新的东西,说是能够保证我的存活能力,皮下芯片在我的手上投射出一片交互面板,我试着把那些东西全都点了一遍,在进度条达到百分之一百后我感觉精神有些混乱和疲惫,片刻后一切又恢复如常,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有用,房子四周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街道空旷,穿插在一片死寂的楼房中,这里的灯光已经死去了,而且少有人烟……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那晚的地方。
死去的老鼠躺在漆黑的路口,我将其拾起,不一会,就飞来几只小鸟,他们啄食着死去的尸体,淡红色的组织被扯出,落入鸟儿的口中,明明它们的眼睛如此相似,如此漆黑,为什么却走向不同的命运,我突然觉悟了,如果一些事物有部分的相同,那么身位相似的个体它们会一同经历同样的命运,就像是用途和性能的区别而已,而男女的思维寻求到部分的相似后他们会一同经历风雨,当出现裂痕,这一切又会走向何方?
我在心内中寻求答案,直到得到满足的鸟儿准备振翅高飞,我本能的将它抓在手心,于是疼痛在我手心中传递着,片刻后,手中的鸟儿安静了下来,我有所触动,于是将它们一同舍弃在小巷中。
有时我会被妈妈的哭声吵醒,我想这也许是缓解情绪的一种方式,那天之后,家里多了一只宠物狗,听说这花了她几乎所有的积蓄,长久以来,那晚的场景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我觉得是我对此思念深切,然后我开始想方设法的寻找回到那里的方法,询问路人,在神经网络中搜寻,终于,我得到了那份路线,我在某天夜里出逃,在被子中塞入了物体,装作有人的样子,她的房间在隔壁,门房紧闭,似乎是睡着了,我轻声走过过道,家里悄无声息,夜色从缝隙中闯入,那只笼中的小狗似乎对我有所察觉,轻吠了一声,我将手中准备好的鸟肉丢给它,小狗立刻将那塞牙缝的尸体撕裂,在那之前,我早已出门。
我计算着时间,只要在她醒来之前回去,她对我的消失不会有所察觉,道路再一次熟悉了起来,我开始加快脚步,穿过狭窄的缝隙,那从天穹投射而来的光芒令人熟悉又冷漠,我安心起来。
人潮涌动,每个人之间充斥着漠然与敌意,这些相似的元素将他们糅合在一起,我踏入人潮之中,在这里我似乎找了了一些情感上的慰藉。
漫无目的的在这里渴求着寻找着,就像是工厂中无数个零件所在流水线上经历一切,我吸入一口气,潮湿的雾,蒙住了我的脸。
我经过曾经跌倒过的每一处,像是人生的倒带,回忆起那些人的表情,那些……似乎是恐惧,可我,也许缺少了这种情感,那我,还是完整的吗?
最后一处,我失去意识的地方,肮脏的地面依然残留着点点血渍,我的目光掠过四周,在我倒下的附近,是一家餐馆,但是鲜有人出入,凄冷的街道旁,豪华的飞行器悬停在路旁,疑似保镖的两个男人把守着门口,我的目光缓缓僵住了,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光与影的分隔之中,她看起来一半悲伤,一半快乐。
我呼出一口气,在即将与她擦身而过时,僵硬的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我,我感觉到了她疑惑的视线,于是我掀开帽子,像是久别重逢,她惊愕万分,却泪如雨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伊……】
我还没有说完,她便冲了上来将我紧紧抱住,我没有料到,踉跄着后退,于是我们跌倒在黑暗之中面前是她毫不留情的大哭,
我们以奇怪的方式再次重逢,却不知迎来的是一场噩梦……
【伊迪斯—】她的哭声渐弱。
【嗯】我轻声回应。
【伊迪斯—】
【嗯】
【伊迪斯—】
【怎么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僵硬的回答着。
随后,突兀的声音从拐角缓缓临近,伊琳娜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我们缓缓退至身后的小巷中。
【老大还真是有福气啊,居然能买到那么漂亮的女孩,我也好想有一个……】
【闭嘴吧你,说的我都馋起来了】
【好好跟着老大干,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有的】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心的聊着。
黑暗中,我们面对面靠着冰冷的墙,伊琳娜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我似乎闻到了一丝恐惧的味道,在狭窄的巷子中蔓延。
三人走后,她像一片白纸,逐渐滑落在地,我看到了她失神的双眼,空洞的像是机械。
【小伊……】
【嗯?】我思考片刻,擅自认为她是在叫我。
【你不问点什么吗?】
【问什么?】
【比如……我为什么在这里,之类的……】
【那你想说吗?】
【……】
【这个地方于外面不同,呆在这里让我找到了些许存在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啊……不,怎么会】伊琳娜愣了一会,开始喃喃自语。【你一直都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的……】
【就是因为你与他们不同,小伊是那么的……和谐,不,平静,像是夜晚那样,温和的包容一切,所以我变得厌恶他们,厌恶家人,和小伊在一起……能够让我觉得放松,感到开心,不被任何东西拘束】
【你甚至都不会来追问我……】伊琳娜的语气带了点哭咽【我啊,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从来没有,出生到现在,一次都没有,不管我如何哭求,爸爸总会敷衍我,我从来没有一次得知过真相……而我甚至都容许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她发出尖锐而嘶哑的哭声,我从没有看过伊琳娜这种样子,于是我尝试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听说这样能够安慰别人,结果却并不理想,她哭得更大声了。
【我和你说过的吧……你和他们不一样,就是刚才那群人……野蛮粗鲁的家伙,他们四个……在我还没有遇见你之前,我和他们接触过一段时间,那个蠢货,不过是个孩子王,不过是有个靠谱的老爸,凭什么可以这么做!我又不是商品,我不是货物,凭什么,我恨他们,恨我的爸爸……】
【还有那个毁了我的家的女人,为什么……爸爸要听她的,他们把我当成交易品,换取商用资金……】
【伊琳娜……】
【他们要我和那个白痴待在一起玩,让我陪在他身边十年!混蛋老爸!他怎么可以……】伊琳娜开始捶打自己的头,毫不留情。
我开始理解她碎片式的言语了,十年的意味不言而喻,我对此感到惋惜,并制止了她的自残行为。
【小伊,每次都会出现……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可是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
【小伊……】她抓住我的手,楚楚可怜的眼中满是泪光,【我……喜欢你,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我不想……和那个白痴一起度过十年……我会发疯的,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粗暴的家伙,会把我逼疯的!】
【我们一起逃走吧,带我离开这里,我们一起的话……我会很开心,只要能离开这里,我们yi……】
上空飞行器的轰鸣盖过了她的声音,她的泪水,无声的诉求着,而我一如往常,思考着这其中的含义,我不禁想起了那对男女,如果说要有相似点才能够背负共同的命运的话,我开始思考起我与伊琳娜之间的共同点,从每一条中筛选……从性格到行为,不管是动作,还是外貌,相似点,共同点,我的大脑开始发热,思维开始混乱,她的目光也逐渐动摇起来。
街外飞行器的灯光闪烁着远去,将存在于我们之间的阴影驱散,但那在我们之间将我们分隔两岸的光与影……与我的思绪逐渐吻合起来……最后的泪珠闪动着美好的回忆逐渐滑落,在沾满泥渍的地面分裂成无数碎片,清晰可闻巴掌声,和她嘶声力竭的骂喊声,我被她用力的推搡着,捶打着,梦破碎之后……陆用机在我们之间滑过,只留下那幻影般的模糊身影,像是幻觉般,从未出现。
不由得,我感到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