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明暗交替,我的呼吸也愈发沉重起来,那些炽热的光芒几乎让伊琳娜暂时的失明了,现在看似是她在搀扶我,我也同时作为她的眼睛指路。
【小伊,我们为什么要向上跑?】伊琳娜平静的问。
看起来我的行为已经足以令她感到安心,我能感觉到她的放松,或许伊琳娜已经对我足够信任,也有可能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不再感到畏惧。
【因为天台上的空气比较新鲜……】我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的答案。
【嗯,说的也是呢】
【看起来你们已经准备好赴死了啊,居然不要命的往天台上跑,我还以为你会聪明一些的,我就姑且欣赏下你最后的挣扎吧】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似乎不紧不慢的在我们身后跟着,充能的拳套时不时将拦路的障碍摧毁殆尽,这还真是一件方便的武器啊,我在心中感叹。
【小伊……为什么要救我呢】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要这么做,所以就来了】
【这样啊——】她一个旋转迈出一大步来到我的面前后退着前进,被她亲手撕碎的裙摆凌乱的在我面前飞扬,【真蠢】
【你这样在楼梯上走很危险的,而且走路很不方便,你确定可以搀扶住我吗?】我提出适当的建议。
【没关系的,小伊走的很慢,就算我摔倒了你也会抓住我的吧~】她牵着我的手,向上飞奔,已经全然不顾我的伤势【我说,小伊——你不怕死吗?】
【我跑不了这么快,慢点,】我深深的呼吸,眼前因为缺氧而一片模糊【这个概念对我来说太模糊了】
【说的也是呢】
【转弯,要撞上了】
【啊,好】她回应我,却依旧撞在了墙上【好疼】
【刚才也没见你喊疼啊】我指的自然是战斗时。
【还是现在比较疼一些呢,小伊不安慰一下我吗?】她调皮的说。
【那我的痛又有谁来安慰我呢】我不慌不忙的回应她。
【说起来,我们会死在这吗?】她用着轻松的语调问,我却听出了一丝紧张。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很害怕吗?】
【如果小伊都不怕的话,那我就更没有理由怕了】她朝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很开心。
我看了一眼面板上的数据,我的体征已经下降了太多,现在连爬楼都开始费力了,说起来,我还没有认真想过,死在这里是否合适,在这里失去了一切又能怎样医生会伤心吗?想来只会哀嚎着惋惜自己失去了一个试验品吧,那伊琳娜呢?也许会吧,我思索着替别人伤心真的很重要吗?我又是否缺失了许多称为人的部件呢?残缺的我,却做着正常人才会去做的事情,这又是否合适?那即使残缺,我是否又能够真正等同于普通人,我有这个资格去享有普通人的情感?享有普通人的生活吗?
【为什么呢?】模糊的意识不断令我去思索起奇怪的东西,我在口袋中摸索着,一只冰冷的玻璃柱类似物被我捏在了手中,注射了这个可以清醒一段时间,但是之后就会失去意识,我思考着时机是否合适,又逐渐松开了手。
【因为——我可是把小伊从牢笼里救出来的人啊,我可是比你还要坚强的人,别小看我……我可是姐姐啊,要比弟弟更坚强才行】她笑着【说起来,小伊为什么可以在这么晚出来呢?】
【……】这些没有实际效用的代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凭这些,真的可以让人坚强起来吗?我对此表示怀疑,或许她只是在情感上无路可退罢了【没关系,他们今天在加班】
【这样啊,可是你伤的那么重,还是不能被他们发现不是吗?】伊琳娜担忧起来。
【上次的那个医生……他会帮我解决的,不用担心】
【欸,你们的关系已经变得这么好了吗?】
【恩】
楼梯即将到了尽头,那一抹亮色在我视野中反复扭曲,我在门口停了下来,缺氧已经令我头昏脑涨,我努力分辨那些在我脑中被放大的声音是否是来自脚步,然后将那一剂药扎在了自己的心口。
药效很快,清晰的判断力在逐渐回到我的脑中,甚至伤口的疼痛都被大幅减轻,我猜里面含有一些超标准的肾上腺素,于是我感觉头疼变的强烈了起来,就连心率都有些失常,我记得医生当时叮嘱我不要轻易使用,但是反正就算组织坏死我也会帮你修复的。
头疼对我没有太大影响,脚步渐近,我抓起伊琳娜向外走,一股怪力引得墙面一阵抖动,我猛地回头,一块墙面呼啸着向我们飞来,我回身扑倒伊琳娜,并感觉到那块石头擦着我的后脑勺飞了出去。
【发……发生了什么】伊琳娜有些慌张,【什么东西掉下来的,飞艇吗?还是飞行器?】
【猜猜是谁来了?】一个异常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从阴影中现身,充能的拳套发着琥珀色的光芒,他徒手拆下损坏的门框,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揉成了一团,钢铁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然后化作强悍的炮弹袭来,我抱着伊琳娜向侧身翻滚,原先的地面被划过一道粗暴的裂口,地面就像是被撕裂的皮肉一样触目惊心。
【你不怕伤到她吗?】我异常冷静的向他搭话。
【不不不,现在可不必由我来担忧啊,如果躲不开,你也会帮她挡住这颗炮弹的不是吗?这样岂不是省了我不少功夫,虽然你们俩都会死,从结局来说是有那么一些可惜,如果真的演变成那样我还是能得到一份雕塑】他用拳套滑稽的给自己梳理着头发,难道不怕捏碎自己的脑袋吗?【说起来,你还真是冷静啊,明明是个和我一样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喂!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我有哪点比不上他,是我不够有钱还是我不够他残忍?】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无可救药的蠢女人,你可知道你朝思暮想的他今天手上沾的血可比我这辈子杀掉的人多多了,他是个十足的施暴者!暴君!残忍的刽子手!就为了一个人,他杀的人甚至都可以用血涂满我家的整本族谱!】他张开双手,尽情的展现自己的怒吼。
这就是身边的恶魔!在我神圣的婚姻上搅乱计划,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窃贼!你只是一个垃圾桶里的废品,甚至连让世界运转的齿轮都算不上,你凭什么,只会残杀的恶魔,凭什么毁掉我精心准备的婚姻!】
伊琳娜紧紧的捂住了耳朵,她没有动摇,只是缩在我的身后,我将她安顿到一旁,盯着朦胧的夜色发了会呆。
【无视我?好极了】他砸了砸手上的拳套,凶狠的像是要撕碎我的身体。
他虎扑上前,我甩出手中用空的药剂瓶,晶莹的碎片在他拳套上炸裂开来,这一举动延缓了他的进攻,却不能停止他的行为,事实上,他更加恼火了。
他朝我挥拳,我沉身闪避,对着他扫出一腿,他的下盘异常的稳固,应该是装备了外骨骼的原因,他的行动有所迟缓,但是凭借着拳套的动力优势进行弥补,总的来说并不明显。
拳头在我面前掠过,我后仰、侧身、翻滚!
地面的坑洞一个个炸裂开来,我的还击微弱且无力,他丝毫不在意我对他的反击,反而是我的顽强反抗令他恼怒。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明明你已经无路可退!已经弹尽粮绝!甚至没有人可以救你!除了这个白痴估计也没有人会记住你,你凭什么这么冷静!凭什么这么安然自若!我无法容忍!你这样的存在,你这样卑微的东西!凭什么出现在我的眼前,给我消失!消失!】
他的出拳一次比一次暴怒!一次比一次强悍,我能感受到擦过我脸庞的风,生疼的刮过我的脸,就像携着刀锋狂风刮过。
我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我明白行动将会变得迟缓起来,而他接着外骨骼的辅助,甚至不需要出力多少,就可以达到普通人极限的两倍之上,又一次闪避,他挥拳!是假动作,他在中途冲撞了过来,我的敏捷愈发孱弱,没能躲过他的进攻,像是被迎面飞来的路用机撞上,我如断线的风筝落在地面摩擦着翻滚,裂开的伤口也如被拖过的血迹横撒一片。
【你这么努力的活着,是为了什么?别再逞强了!你伤不了我!为了那个蠢女人不值得!好好看清自己吧?你要死了,要是你今晚没有这么冲动!没有杀掉我这么多的人!没有在我的婚礼上捣乱!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吗?】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直逼心魄的霓虹扭曲着,在我的眼中化作了一片牢笼,沾满了血迹,被猩红的涂抹粉饰,像是浓厚狂野的诗意一笔,满地都是散落的肢体,支离破碎!血红色的深潭,倒映出我自己!
【小白!?】我仿佛在幻觉中扭曲了自我,几乎要将我撕裂成两半的疼痛将我拉扯着,我在想大吼,却一阵堵塞。
然后我看到了,一道绚丽的火线!自灯塔的窗口上飞射而来的电浆团,那一刹那,穿透了寂静的夜,大雾又开始弥漫起来,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明白,我成功了……计划很成功,我赌赢了,是我的胜利……
渐渐冷却的身体和模糊的意识中,我看见了闪烁的灯,和悠远长鸣的警笛,我的意识坠入了深渊,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