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热闹非凡。
刚动了动身子，艾理亚就感觉到一阵抽筋般的疼痛霎时传遍浑身上下，冷汗不由得渗出，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来缓解疼痛。
过了好大一会儿，疼痛终于消退了许多。
艾理亚脸色有些苍白的从床上坐起，抹去额上的汗水，然后吐了口浊气，咬牙试着下床。
每移动一下，从神经到肌肉都又麻又痛，骨头里还渐渐生出一种奇怪的痒意，令她十分难捱，感觉体内像是有蚂蚁边爬边咬。
就在她艰难移动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下床的动作被打断，艾理亚重新坐了回去，想开口应门却因为虚弱而连发出声音的力量都没有，大喘了几口气稍作平复后，才哑声低道：“请进。”
有人推门进来了。
紧接着传来一道听不出情绪的话语：
“哦？还能起得来？身体素质勉强还可以，比之前来的废物们好那么一点。”
雷多伦特拖着臃肿的躯体缓缓走近，被一层黑雾遮挡的面部对着艾理亚，继续缓声道：“你现在还是老实躺着比较好。虽然能在幻境高压下连续进阶，但副作用也是有的，幻境时间里累积的疲劳和晋升过快带来的反作用在你离开幻境后一口气爆发了。”
“不好好静养的话可能会留下隐患。”
听完雷多伦特的话，艾理亚沉默片刻，最后躺了回去，然后转头望着他问道：“那个，雷多伦特导师，昨天……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确的说是前天晚上。”雷多伦特慢悠悠地走到屋内唯一一张椅子那儿就坐，“你的判断没有错，那个地方确实有‘门’，不过你潜的太深了，直接进入了幻境的‘大脑’，已经获得理念的话你应该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的幻境可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承受得住的，进入的瞬间你就昏过去了，要不是那位……白发少女马上进去救你出来，你受的伤可就不是睡一天就能醒过来的程度了。”
幻境的“大脑”。
听到这个词的刹那，相关的理念信息便在脑海中浮现。
正如这个词字面上的意义，“大脑”掌控着幻境世界里所有生物乃至无机物的一举一动，越高级的幻境，大脑的结构就越庞大复杂。陷入幻境的生命体所展现出的记忆都会被大脑捕获进而再现，理所当然的，其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也会被一同“录入”。
雷多伦特的幻境既关过下属后辈，也关过敌人，经年累月下，里边录入的他人的负面情绪量十分可观，像艾理亚这种程度修为的菜鸟很容易就会被这股负面情绪吞噬殆尽。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当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艾理亚未干透的后背再次渗出冷汗。
见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雷多伦特哼笑了一声，“知晓恐惧未必是件坏事，好好铭记在心并为跨越它而变强吧少年，你有觉悟的话，它会成为美味的食物的。”
缓和了下情绪，艾理亚轻轻点了点头，“多谢导师的良言。”
雷多伦特没有回应，而是接着说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新人考验你通过了，任务结果的报告我已经让米古恩那个臭小子捎回去了，等你回去公会就能换取正式的冒险者身份令牌了。”
“好的。”
话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本以为雷多伦特会就此离开，谁想到他接下来的一句话令艾理亚既错愕又不解，只听他突然道：“小子，你成为我的学生吧。”
这不是疑问而是命令。
她一脸懵，吓得坐了起来，“啊？”
雷多伦特有点不耐烦的重复：“没听清吗？我让你成为我的学生。”
“……那个，您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艾理亚对他的临时起意有些摸不着头脑，且不论相处时间长短，雷多伦特一看就是那种孤僻的人，虽然这么想很失礼，也带有以貌取人的成分，但是她真觉得，这个脾气古怪的魔法师不太像是能当个好老师的人。
念头刚刚闪过，脑袋就被人打了一下。
她仰头一看，发现是那只胖乎乎的橘猫……是阿鲁提努吧？
下一秒，橘猫口吐人言，语气愤愤不平：“臭小鬼，在我家主人面前不准有任何失礼的想法！”
艾理亚往床里挪了挪，一脸无辜地抬头回应道：“我没有。”
阿鲁提努直接翻了个白眼，龇牙炸毛道：“休想骗我！狡猾的小鬼，我可是主人的幻境的生物，你刚去过主人的幻境，我能听到你的心声的！”
？还有这种操作？
艾理亚大为惊吓。
对面的雷多伦特却毫不在意她想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只望向自己的宠物道：“阿鲁提努，过来，不要打扰他。”
听到命令，阿鲁提努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遵循，它狠狠瞪了艾理亚一眼，然后扭头迈着猫步回到雷多伦特脚边，讨好地蹭了蹭。
将它抱了起来，雷多伦特轻抚着橘猫，边冷哼了一声，“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子乐意。”
“……”好的，这理由无懈可击。
“虽然这么说，但我也不是个完全不讲理的恶人，就给你一分钟考虑吧。”
“……”谢谢您。
才刚醒没多久，艾理亚的脑子还是有些混，里边充斥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完全捋不清雷多伦特为什么选择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一分钟的限定时间转瞬就超过了，尴尬的安静弥漫在房中。
没能想明白的艾理亚忐忑小心地偷瞄了雷多伦特一眼，见他垂着头好整以暇地撸猫，没有在意自己的样子，原本紧张的情绪不由得松了些许。
……看来这位导师只是嘴坏了点，心倒是挺和善的。
雷多伦特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视线。
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迟钝的大脑也终于运转起来。
根据上次团子搜索到的剧情内容来看，雷多伦特是位有些名气的高阶魔法师。自己在他的幻境魔法中走了一遭，撇去其他不谈，他的幻境魔法确实有意思……可怕程度也令人心悸。
若是能在近身战时用上的话……！
忽地走歪的想法浮现的瞬间，艾理亚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加快了流动速度。
考虑到这还是自己目前唯一习得的上级魔法，不多时，她便做好决定了。
抬首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雷多伦特望来的视线，接着就听见他淡淡地道：“想好了吧？”
“是的。”顿了顿，“我愿意成为您的学生，导师。”
雷多伦特的情绪依旧平静，他点了下头，扬手从虚空中抓了一下，紧接着一本灰皮破旧的书籍就出现在他的手上。
“这是我当年刚学习幻境魔法时的笔记，限你五天之内读完，到时候我会考你。”
把书扔给艾理亚后，雷多伦特便抱着猫缓慢悠哉地离开了房间。
艾理亚面无表情地瞪着那本书籍，连向导师告别的话都忘了说。
背书其实不是难事，甚至可以说，她很有心得。
只是……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刚来阿帕斯大陆的时候被芮丝丽拉的理论课支配的恐惧。
愁眉苦脸地翻了翻半个手掌厚的笔记，艾理亚无奈叹气，这时，她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啊！忘记问西图和乌玄的事情了！
抬手一拍脑袋，她懊恼地低下头，小声嘀咕：“也许没有问的必要？西图和乌玄也跟着出来的话雷多……不，该叫导师了，导师应该会和我提的。”
叹了一口气，艾理亚把笔记放在床头边，一头倒了回去。
——总之先把伤养好吧。
……
来到某个房间，雷多伦特朝里面的人微一躬身，平静道：“大人，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视线的前方，是一名背对着他的白发少女。
遥望着窗外热闹的景象，半晌，她才慢慢回过神来，金眸的焰光若隐若现，瞥了身后人一眼，回道：“嗯。”
略显敷衍的回答让雷多伦特的眼皮跳了跳，沉默几秒，他又开口说：“那个少年……真的会如您感觉的那般，成为人族的巅峰吗？”
鬼族女王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心倏地一紧，雷多伦特有点急促地解释：“我并不是怀疑您的判断，而是……在我看来，那个少年虽然有些天赋，但完全说不上出色。”
闻言，鬼族女王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地道：“不要小瞧任何人，尤其是人族。”
话音落下，她垂下眼帘，遮住其中悄然浮现的暗光。
要不是她的“容器”一直很不安分，隐隐有把她压制的迹象，她又怎么会花这点心思去照顾一个食物？
自己作为外来灵魂，相比起原生灵魂，躯体对她的接纳度更低。
好不容易才获得这么一个适合度高的容器，可不能就这么让她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