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虎妖就迫不及待地蹦了起来，“二弟，快走快走，老子就不信了，若是那女妖当场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老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她知晓俺拳头的厉害。”
狼妖没搭理他，反而给他仔细伪装了一番，不过由于其体型庞大，最后只得给他套上了一层黑布，算是冒充牛妖了。
二妖在前往会场的小妖群里一直佝偻着身子，倒也没有暴露身份。
会场位于城寨一侧的简易木头棚子里。
由于小妖人数众多，所以分成了四个会场。
二妖小心地挤在会场后侧，并不显得突兀。
虎妖等了一会，却并未见到冷月魔女的身影，反而是一个身形瘦弱的绿皮小妖走到了人群前面。
“怎么回事？这小妖又是何许人也？”
狼妖低声道，“此妖似乎是虎狼洞的伙夫，我有点印象。”
虎妖愣了愣，洞内小妖他能叫得上名字的不多，二三十个顶天了，其余的大多只能混个眼熟，这绿皮小妖他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这人？”
狼妖“嘘”了一声，却是专心致志地看向舞台。
虎妖见状只得耐下性子，也不知这个小妖会说些什么，只希望不要太无聊。
“我的名字叫厨子，因为我是个伙夫。”
这是小妖的开场白。
“哈哈，还有名字叫厨子的？”虎妖忍不住捂着肚子笑道。
可没想，刚笑出声，前排的小妖都回过头来盯着他看，虎妖忙捂住嘴不再出声了。
淦，这帮家伙要是放在平时，一个个都在老子面前老老实实的，还敢这么瞅老子？
早特么打断你们的狗腿了！
厨子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的说道：
“和大家一样，我出生在混乱森林，化形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一只螳螂。还没过上几天悠闲日子，我就被恶蛟洞的巡逻队带回了洞府，懵懵懂懂地成为了他们的属下。”
“那十几年是我人生当中最为黑暗的日子，和我同一批进去的小妖，在最初的几年内，因为劳役繁多、不堪重负，要么病死，要么逃跑被抓回来当场打死，要么自杀。最后十不存一。”
“我是属于没胆子的那种，只能卑微到尘埃里，苟延残喘，只想着能够活下去。”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逃不过老妖们的辱骂体罚。”
“我天生有四只手，可现在呢……”
虎妖这才看到，他多出来的两只左右手，已被连根砍断，只剩下两个圆形的凸起。
台下鸦雀无声，很多小妖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最严重的的一次，我被打晕扔到了乱葬岗里，他们都以为我死了。”
“一场大雨让我苏醒了过来。我浑身剧痛、欲哭无泪。”
“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不直接死掉，至少不用再受这样的苦楚。”
“我原本以为化形之后会有不一样的人生，结果还不如从前的自由自在，整日里都在生死线边缘挣扎。”
讲到这儿，台下小妖纷纷忍不住抹眼泪。
这还是在多名小妖讲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大家的泪点无形中已经有所提高的情况下。
“于是，我决心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度过残生。”
“我在森林里跑了三天三夜，本以为自己安全了，却又被虎狼洞的巡逻队抓住。
我后来才知道，混乱森林里到处都是妖洞，小妖的存在意义就是服务大妖，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路。”
“幸运的是，虎狼洞后厨正好缺人，于是把我给要了过去。虽然不公平对待、老妖欺压小妖的现象仍旧存在，但至少在后厨我还能果腹，比平日里随大王二大王出征之时死去的炮灰要强得多。”
“生而为妖，何其不幸，如果上天有眼，我宁愿从不知何为化形，随着本性过完一生，世间这一切痛苦便与我无缘。”
虎妖听到这儿有些懵了，这……这是在干吗？
讲自己过去的苦难遭遇？这特么有啥意思，还一个个听得这么带劲？
难道……这就是开会的内容？
虎妖头一次觉得他的三观遭受了重创。
老虎在森林之中本就位于食物链的顶端，化形之后也是身强力壮、力大过人，就算是被招募到洞府中，也基本上不会沦落至像厨子那类小妖的惨状。
所以，虎妖并不能完全体会厨子的心情。
但情感总是相通的，尤其在会场的大环境下，他多多少少心里有些压抑。
厨子下台后，又有几个小妖轮番上台讲述了他们的苦难过往。
他们的具体经历虽有不同，但只要是在混乱森林里苟活多年的，无论怎么躲避也逃不开大妖以及狗腿子们的欺压。
他们的生命和尊严在上位者的眼里就如同草芥，完全不值一提。
甚至只是因为某一天大妖的心情不好，就会有一批小妖跟着倒霉。
能够活到现在都算是运气比较好的，每一只小妖同一时期的同伴如今几乎都是寥寥无几。
正因为小妖们的经历感同身受，每当一只小妖结束了他的讲述，听众们都会止不住地流下泪水。
看着那些曾经在他们身前唯唯诺诺、满是陪笑的小妖，背后却隐藏有如此巨大痛苦。
坐在最后排的虎妖和狼妖沉默了。
他们二人也不是天生就是大妖，刚刚化形之时，经历和这些站在台上讲述苦难史的小妖们多多少少有一些相似之处。
只不过，他们幸运地存活了下来，再加上额外的一点运气，终于在某一天获得了超越普通小妖的力量，摇身一变成为大妖。
或许是好日子过多了，忘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是小妖之时，如何举步维艰、辛苦度日，甚至以为这就是妖族无法被颠覆的优胜劣汰法则，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赢得一切，弱者只能死去或是臣服于强者。
妖族千百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虎妖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台上这些声泪俱下的小妖们有些过于做作。
要怪就怪自己没这个本事成为大妖，没实力还在那儿比比，这个世界不同情弱者。
但是渐渐地，他忽然觉得整个会场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
虽说大部分时间小妖们都陪着一起流泪，但是每个小妖红肿的眼睛里开始有不寻常的神情出现。
“可以了，到时候了。”
会场的另一个角落里，凉月冲着小钻风使了个眼色。
小钻风当即站起身，用力挥起了拳头。
“打倒恶蛟！打倒白羽城！打倒恶霸强权！”
小妖们憋了那么久的情绪没地儿发泄，此时有了宣泄口，自然一齐跟着小钻风呼号了起来。
“打倒恶蛟！打倒白羽城！打倒恶霸强权！”
小钻风又喊，“我们要平等！要自由！要幸福！”
“我们要平等！要自由！要幸福！”
伴随着口号声，小妖们的神情逐渐变得坚毅。
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日后奋斗努力的方向，那就是为了自己以及他们的后代创造出一个不再受到欺压，没有屈辱，没有恐惧的世界。
即便前路无比艰难，但是他们此刻的心却是在熊熊燃烧，没有一点惧意。
不仅仅是虎妖狼妖所在的会场，其余会场也都不约而同响起了同样的口号。
一时间，城寨内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