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
庞然大物般的巨大船只碾过水面,后面留下长长的水道。
这是楼船“青龙”,其身形之雄伟犹如一幢高楼,故名楼船。原本楼船是用以海战的战船,因为船大楼高,远攻近战都十分合适,所以是水战的主力。但如今天下太平,重心不稳的楼船并不适宜远航,因此除保留部分作为海军之用以外,其余的楼船都被江湖上的各方有钱势力买去了,卸去了武器大炮,作为自己实力的象征使用。
青龙号的舰艏处有两颗硕大的青铜龙头,代替了原本大炮的位置,这是青龙帮的印记,意味这这艘青龙号乃是青龙帮的财产,任何人想在这艘船上撒野,那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用。
这船里经营着个赌场,酒香和着骰子在筛盅里滚动的声音,一群又一群的赌客吆五喝六热血沸腾,仿佛这就是他们的战场。这赌桌的边上则是一排排的酒桌,困了乏了便来这里吃吃喝喝,和穿着薄如蝉翼羽衣的女孩们眉目传情,待到重燃了斗志,便再回去拼个你死我活。
巨额的财富在这艘青龙号上堆得越来越高,人们却看不到它究竟有多高,只知道它能养活一整个青龙帮。
“玲儿,你可知川里出来的商人是如何沿着长江东下做生意的么?”白钰袖望着那赌场里的人们微微皱眉,却在看向风铃儿时又化作了平时的柔情,轻声问道。
“搭船呗,就像这艘船一样。”风铃儿啃了口手里的鸡腿,四处张望一番,忽然压低了声音,手指敲了敲桌子,“这船不仅开了赌场,我刚刚还在甲板上看到有小船来送货进来,恐怕他们还走私。”
白钰袖笑了笑:“除了搭船,还有种很有趣的做法。几个中小商人凑在一起出钱买木头,自己造船,然后带着货物沿江一路做生意,以物换物赚差价。等到了下游,上岸之后便把船拆了,当做木料卖钱,带着各自的货物和钱财各奔前程。这一趟下来,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半载,终其一生,能干这趟生意的次数不过几十。”
“白姑娘是想说,人生如白驹过隙,人们疲于生计,奔波劳碌之间忘了时间,待到察觉时自己已经韶华已逝,不复青春了么?”崔公子问道。
“有你什么事儿啊?吃你的菜去!”风铃儿一脚踢过去,撞得崔公子一个趔趄,差点从长凳上摔下去。
“崔公子说的有理,不过我并未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如此一场旅程好生浪漫,这一生也想走这么一遭。”白钰袖轻声说,眼眸中流光婉转。
“原来白姑娘是个风雅的人啊。”崔公子有感而发。
“是啊是啊!我家钰袖可是个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风铃儿最见不得崔公子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钰袖了,猛地一拍桌子,“崔公子,你看看你这带我们来的是个什么地方!好好的小船不坐偏要坐大船,乌烟瘴气的,是想显摆你有钱呢?还是想带坏我家钰袖啊?嗯???”
“玲儿!别这么说。”白钰袖轻拉了拉风铃儿衣裳,风铃儿方才息了火气坐端正,把那股愤恨全投到碗里的烧鸡上去了。
“你误会啦,我这上船来既是为了渡江,也是为了顺路见个人道个别。”崔公子知道风铃儿和白钰袖关系不浅,所以才对自己这般态度,并不计较,只是看着白钰袖说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白钰袖问。
“白姑娘,实不相瞒,这船名为青龙,乃是长江第一黑道帮会青龙帮的船。我来这样的船上见人,自然是要见青龙帮的朋友。”崔公子说,“不过你放心,他是正人君子,只是为黑道做事,双手不沾血腥。”
白钰袖轻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既然点了头答应崔公子一同走,那他有些未了的私事自己也应当担待着些,只是这地方虽然热闹,可赌场里那股喧嚣实在恼人的很。
她没玩过这些,不懂不过几个会滚动的骰子,为何这帮人能玩的这么起劲。
风铃儿吃着东西,眼睛却总是不离白钰袖,看到她盯着不远处的赌场望的出神,心里不禁起了主意。
“哎,崔公子!”风铃儿起身坐到崔公子身边,一拍崔公子后背,亲兄弟似的与他肩并肩。
崔公子吓了一跳,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何事?”
“借我点银子花花!”风铃儿捏了捏手指。
“不借。”崔公子立刻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从我家拿了那么多东西,还要问我借的吗?”
风铃儿压低了声音,凑到崔公子耳根边说:“这钱虽然是我借的,却是为了钰袖她用。”说罢,她笑兮兮的看着崔公子。
崔公子看看风铃儿又看看白钰袖,思索了片刻,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风铃儿。
“多谢啦!”风铃儿临走又在崔公子背上拍了一巴掌,她一把拽起钰袖,就往中间跑。
“玲儿?”白钰袖不解,却还是任由她拉着走。
“我猜你肯定不知道这些人玩的游戏是什么花样对吧?”风铃儿扭头笑着说,“既然如此,光看有什么用,一起加入不就好了!”
两人凑到一桌赌桌旁,风铃儿挤了个位置进去,一旁的人被她一挤正要发作,忽然看到她手边还拉着个漂亮的姑娘,顿时又咽了回去,乖乖挪了挪位置。
赌桌上,庄家手里的筛盅里同时塞了六粒筛子,他手法精湛,筛盅竟然是没盖的。庄家右手一抛,六科筛子飞上天去,手腕跟着一抖,六粒筛子稳稳的在筛盅里面一个不落,一阵咯拉咯拉的摇晃之后,啪的一声反手扣在桌上。
“大,还是小?”
“玲儿?这是什么意思?”白钰袖微微侧头询问。
“他手里有六粒骰子,点数最大是三十六,最小是六,因此取中间的数二十一,骰子点数之和在六到二十之间,那就算是小,点数之和在二十二到三十六之间,那就算是大,这里就是赌这个大小的赌局。当然还有一种例外就是二十一,若是压中了二十一,可以赢百倍,但下注也要是百倍,几乎没有人压就是了。”风铃儿说完,把那张银票塞进了白钰袖手里,“钰袖,这是我从崔公子那拿的钱,你这是第一次玩骰子,就当是替崔公子下注了,凭你的感觉,下个注吧!”
白钰袖点了点头,她捏着那张银票,盯着那只筛盅看了一会儿,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浅短至极的呼吸后,她啪的把那张银票拍在了大小双方之间的二十一上。
“哈哈哈哈哈哈!”
“哪来的小女孩儿?别瞎玩啊!”
“你这是白送钱!”
恰才两人的对话周围的人也都听的清楚,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第一次来玩,竟然一下子直接投了百倍的注在二十一上面,众人不禁戏谑的调笑起来。
这张桌子的赌局,一局要十两,而一纸银票最低便是一千两,不论那张银票上面的数字是多少,她这百倍的钱,是一下子要亏个精光了。
白钰袖被周围的人这么一笑便有些窘迫,风铃儿见了,挥了挥手大声嚷嚷起来:“笑什么笑什么!我家姑娘有的是钱,爱怎么玩轮得着你们管吗!管好你自己就是了!庄家!开筛盅吧!”
赌客们也懒得和个小毛头一般见识,纷纷催促庄家开筛盅。
庄家老头点了点头,用根长棍挑开了筛盅。
只见六粒筛子的点数分别是:一,三,三,四,五,五。
一圈人心里一算,一个个脸都快绿了,纷纷看向那下注的白发姑娘。
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