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进姑娘家的卧室自然是不大合适的,和但事出紧急,慕容云青已然顾不得那么许多。
慕容云青推门而入,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熏香,和白钰袖衣裳上那股芳香如出一辙。俗话说的好,清风过境,暗自留香,慕容云青这些年来承托师门之命下山寻剑,虽然年少,也历经诸多坎坷五年有余,但见地早已不是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可以比得上的,他能闻出来这气味乃是加入了铃兰花的龙涎香。
龙涎香顾名思义,是龙的口水。慕容云青知道这不过是人们编造出来好听的谎话,真正的龙涎香其实取自一种叫做抹香鲸的巨兽,乃是它们肠胃内分泌出来的一种干燥品,初时腥臭无比,放干后自然而然的散发出馥郁地清香,被人们称之为灰琥珀。一块灰琥珀往往能价值千金,更是常作为进贡达官贵人甚至是皇帝的厚礼。
这抹香鲸多半生活于深海之中,捕捉极其困难,远海又不比近海,若是不幸遇上什么风潮狂流,往往会远在海洋上付出人命的代价。白钰袖能时常用龙涎香来熏衣裳,这位蓝衣少女的家境财力恐怕甚至能比肩琼华整个派系。
可是川界周围几个州的大户士族,琼华派或多或少的都打过交道,慕容云青从未听说过有一白姓的富商,这是个十分少见的姓氏,白钰袖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不及再多想,楼下的情况十分危急,什么事都可以放到之后再说。慕容云青踏步上前,仗剑挑开衣柜横锁,顿觉一股寒气迎面而来,直入肺腑。猝不及防之下,以他的内力居然都未能挡住那股惊人的寒意,连连打了几个寒噤,战栗不止。
仔细视之,有一长条状的包裹静卧其中,寒意便是由此外泄,细细碎碎的浮冰竟整个将它掩盖住了。
慕容云青此刻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但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以剑尖轻轻拂去碎冰,划开包裹,荧光乍现,晶蓝的水色顿时照的满屋盛光。
这是一把长剑,纤细修长的剑身清若秋水,并无剑格,乍看上去会觉得它就是一根扁平的棍子,刃锋也不像削铁如泥的锋利样子,唯有灵力释出的时候才会这般流光溢彩。
慕容云青从未亲眼见过它,却是听着它的传说长大的,只这一眼,就能确认这便是琼华派遗失多年的望舒剑。
当今天子年少无知,宦官趁机上位横行,江湖中诸多门派皆以修生养息,练武强身,行侠仗义为己任,时不时会有人打出清君侧的名号起事,琼华派却不如此。他人门派修的是道义,为国也为名,琼华则修的是仙。
川地有童言曾唱道,昆仑山上有琼华,琼华派中有双剑,阳为羲和,烈阳灿灿,阴为望舒,白月戚戚。往日琼华派举此双剑,借外力试图举派飞升成仙以失败告终,自那以后这双剑便成为了人们心中的传说。
后来的琼华派中,大殿上便是供奉着双剑以纪念往昔,香薰缭绕,堂上灯火多年不绝。每当钟鸣响起,新的一天来临,所有弟子必须先至大殿来朝拜,之后才能去做自己的事。
然而五年前,琼华派遭了难。那时新收的一批弟子之中,有两人是不知哪来的内鬼,他们以贿赂利诱服用丹药等诸多手段,绕过了负责检测新生的师兄,潜藏于派内打探消息,伺机而动,双剑竟是被这二人成功的窃去,从此不知所踪。
琼华派遂派出多方弟子下山打探寻找,多年来一直一无所获,允诺的奖励也从一开始的大弟子之位逐步上升到了掌门人候选,如今几乎已经可以明摆着说谁找回双剑谁就是下一任琼华掌门了。
慕容云青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运气于掌心去取。
若得此剑,掌门之位必为我所有!
望舒入手,沉寂微凉,即使隔着内力,依然觉得寒气侵袭不断浑身冰寒,这一着便让慕容云青明白望舒不是自己能掌握住的武器,它已然超凡脱俗,成为神兵。
他略微思索一番,便想就此带剑离去。
恰才白钰袖说只要见到就会明白,显然她知道这剑就是望舒,也知道它和琼华派的渊源关系,她让自己来取剑,说明她有掌控望舒的实力。
慕容云青完全不怀疑白钰袖有这种水平,青龙舟上那游刃有余的一战如今仍历历在目,下面那个胖掌柜功夫诡异,恰才一招换力借力,慕容云青已经切实体会到白钰袖那股看似柔软实则刚劲凶猛的内力何其高深。内力无法伤害到那胖子,用兵刃自然是最好的对抗方法,白钰袖似乎并没有随身带剑的习惯,想来也没有借男子长剑的习惯,望舒乃是天下神兵,本就形似女子佩剑的长度,恰是适合她来用。
可她为何就偏偏要让自己来取剑呢?一旁明明还有更为熟悉的崔公子在,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赋予如此信任,真不怕他带着望舒就这么跑了?
慕容云青做事向来喜欢思索慎行,一想到这里,他便越发在意起来。
琼华派以修仙为道,从不像武林中那些自称名门正派之人,整日地把除恶扬善匡扶皇室,为了天下黎明苍生这等冠冕堂皇之词挂在嘴边,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从这等环境之中出身的慕容云青,从不认为自身是个什么侠客义士,救下崔公子只是举手之劳,看到有人在身边落水,但凡有能力者自然都会施救。跟随崔公子来找白钰袖她们,也是猜到船上的混乱必然于她们拿走了青龙会的东西有关,他本就是得到疑似的消息才上了青龙会的船,现在既已得到望舒,实在是没有必要掺和进这浑水里来。
那青龙会绝非等闲之辈,诞生江湖三十余年,头领是谁至今无人知晓,敢于派人上山窃取琼华派之物,恐怕也是早就做好了全面的布局,并不害怕将来可能追随而至的报复。琼华派地处昆仑山脉东段,在川界西北方,与中原一带相去甚远,大举兴师问罪路途遥远,显然是不可能。临行前,师门也曾嘱咐过如非必要,绝不允许与中原江湖结下梁子。
这般想来,就这么带着望舒离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唯一的不便只是辜负了崔公子和白钰袖的信任,倒算不上什么大事,比起师门传承来,小人一次又何妨呢?这江湖之中,又有哪位大侠是敢拍着自己胸口说本人从未做过背信弃义伤天害理之事?
慕容云青沉思许久,终于是下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