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呆了很久,戚继光这话也……
苗毓敏虽然知道戚继光就是平定倭寇的那个人,但是还是觉得这句话太吊了。
穿越前听过太多“卑职甘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此生只愿拜相封侯、光宗耀祖……”、“我若仲尼出东鲁,大禹长西羌,独步天下,无与为偶!”等等等,但是都没有戚继光这句给他的震撼更大。
耳边响起鼾声,这戚继光居然已经靠在车厢睡着了。
大哥,你可真能睡。苗毓敏忽然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朱翊钧更是感到各种轻侮、不屑随着鼾声滚滚而来,心中十分火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想把这个阿光从身边赶走,只是在心中暗暗运气,等见到倭寇,定然要你心服口服!
不搭理这什么阿光,所以他慢慢把头转向苗毓敏这边,脸上带着笑……
然后苗毓敏见他看向自己,突然觉得没什么好事,然后扑通一下躺倒装睡,呼噜声比戚继光还大。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这厮没过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而且一睡就是四个时辰,戚继光都比他醒来的早(真打脸)。
一觉睡醒,戚继光又是在和朱翊钧拌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总要吵上几句。不过看他们得样子,貌似不像之前那样水火不容了。
此时正好到了泗水县城。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但是王员外派人设了粥铺接应。一些有马的壮士已经先到了,没马的就不知道要走多久。
苗毓敏满不在乎地大吃大嚼,对同行少年嫌弃的眼神熟视无睹。
朱翊钧越发觉得,还是戚继光可爱些,而这个小矮子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苗毓敏瞟了他一眼,然后招呼戚继光一起来吃。
能吃到免费的窝头和稀饭,还有这么好吃的咸菜,知足吧!王员外,好人啊!冲这顿接风饭,我一定替你多杀几个鬼子!再来一碗!
就他这个吃像,戚继光都感觉和他一桌好丢人,真想说我不认识他。
朱翊钧对苗毓敏干瞪眼,你是饿死鬼投胎啊?跟你一桌好丢人啊!
嗯……忘了说,苗毓敏上辈子是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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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员外乃是泗水豪族,祖上曾官拜尚书,紧挨县城拥有千亩良田和一个巨大的庄院。
这高墙大院、数百号家丁护院,肯定是防得住一般的贼人。但是倭寇来了,那还得另算。而且王员外家这样的大户就是倭寇抢劫的首选呢。
所以啊,为了保护家人和财产,王员外是不惜血本的。
十里八乡的民团都有王员外的资助,但是王员外还是觉得乡下地方能打的乡勇太少,所以又派人去济宁府招募。
事实证明,王员外是有先见之明的。
百多名乡勇在村口的田地里做完最后的操练,准备收队回村歇息,然后再回家做农活。忽然田地里窜出一个人,在他身后的玉米地里秸秆晃动不止。
那人看到乡勇连忙大呼:“快来人啊!!!就我呀!是倭寇!倭寇来……”
“嗖——”
一句话没说完,那人就被一箭钉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
紧接着一个个头上有角、仿佛鬼魅的身影闷声不答,成群结队从田间急冲出来,攻势快如闪电,冲进庄口见人就砍。
百多名乡勇竟然不敌,瞬间就被杀得七零八落,只有小半人逃进庄里,剩下的没被倭寇杀死也受了重伤,估计撑不了一个时辰。
乡勇是逃进庄里,暂时安全了,但是庄口的铁门并没有关上啊!倭寇顺着打开的门缝鱼贯而入,毫无障碍。
一片血光与惊叫之中,前面的人懵然回身举起灯笼,见到的是赤发牛角、青面獠牙的厉鬼,已然扬起雪亮的刀来,当头劈落。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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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毓敏和戚继光二人饭还没吃饱,毕竟都是半大的小子,饭量大,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可是这时候却有泗水县的衙役急急忙忙跑过来。
跟着衙役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锣鼓声。
一群人很懵逼,这是闹什么?
忽然跑来一个人,他站到最中间摆着手大喊:“诸位英雄们!大家伙先别吃啦!倭寇来了,倭寇来了!!!”
众人都大吃一惊,这时候登州招募的人绝大部分都还在路上啊!不要说组织训练,就连武器都还没发啊!
那人哀求,大家别管什么训练了,武器也别管了,拿什么是什么吧,要来不及了!
混乱中推开桌子,美味佳肴洒落一地,所有的人便一起抄家伙冲向王家庄。
朱翊钧根本还没啃几口便只得丢下筷子,戚继光一抹嘴,吃得慢的,后悔了吧?知道吃饭为什么要像快了么?以后谁跟着本将军,一刻钟吃不完饭,就挨饿去吧!
不对,像苗小子那样吃也不行,跟本将军谁那么吃就领军棍去。
戚继光甫一回头,刚好看见苗毓敏也跟着跑过来了。他右手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长剑,看起来准备的很充分,就是这左手……为什么还提着一个烤羊腿!
真的是丢脸啊!还好没听他的,认他做小弟……要不然……呵呵哒。
众人一起策马冲到庄口,远远便已听到一片喊杀之声。数不清的老幼妇孺哭喊着逃出来,地上已经尸横遍野,竟全是庄丁、乡勇。
有人哭嚎着,被吓得手软脚软爬不起来。被问到倭寇有多少人,无法回答,只是大叫不止:“鬼啊!鬼啊!”
唐顺之驾着马车,只见地上尸体被一刀拦腰砍成两截,肚肠留了满地,面容惊愕,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之色。
朱翊钧立刻将头伸出车窗,哇的一声开始呕吐。四周无人讥笑,人人都毛骨悚然。
唐顺之不禁微微摇头。倭寇凶残,亲眼得见更胜传闻。这伙倭寇既然胆敢深入大明腹地几百里,定然实力也是十分凶悍。
路边黑暗的草丛里突然传出一阵阵鬼叫,令人毛孔悚然。一群手持长刀,佩戴鬼面的倭寇从路边跳出来,嘴里发出刺耳的怪啸,向着人群迎面砍来。
乡勇们此时已经被地狱一样的场景震撼到,吓破了胆子,顷刻间被乱刀砍得尸横遍野。
月光下,一群活鬼一样的倭寇向着马车迎了上来。为首的倭寇狞笑,这马车来的正好,正愁抢来的东西没法子带走呢。
朱翊钧只见一张张狰狞的面孔逼近过来,有的头顶晃着鬼角,有的青面獠牙,披着惨绿或是赤红色的长发,月色之下,便似是一群出了黄泉地府的厉鬼。
他声音发颤,害怕地说:“这这这,这就是倭寇?”
同路敢来的乡勇此时已经惊慌失措,嘴里不住地重复一个词:“鬼,是鬼!鬼啊!”
苗毓敏拿起长剑便要跳下车,却被外面的护卫拦住,“不急动手。”
戚继光给他指个方向,顺着看过去,唐顺之已经走过去,步子不紧不慢,两名侍卫还在守卫马车,寸步不离。
倭寇一怔,这教书先生找死么?为首的倭寇举刀就砍,刀光一闪,劈落的倭刀戛然而止,停在唐顺之的双指之间,拔也拔不出来。
倭寇此时都大吃一惊,他们可没想到这个文士竟然还有这一手。
就看唐顺之平地向天撩起一脚,腿风带着炸雷一样的呼啸。倭寇的手臂发出一声十分清脆的骨折声,然后倭刀就很神奇地到了唐顺之的手中。
唐顺之再将衣襟一掀,一个旋风一般的身影在倭寇之间回旋,连劈八刀,刀光交织成银灿灿的一片,竟在月光下织成了一只蝴蝶的形状,宛如蝶舞。
苗毓敏大为叹服,这才是绝世高手啊!戚继光跟他比都差的远了,更别提自己了。什么时候自己有这身本事了,扶桑?那是不在话下。得去欧罗巴杀一圈再说。
收身回转之后,唐先生随手将倭刀一丢,深深**地里,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倭寇十几人一起脖颈喷血,扑到在地。
四周乡勇大喜,都冲上去捡倭寇的刀。这可是好东西!倭刀值钱好用,还可以报功!
戚继光叫道:“别丢,给我啊!”喊得晚了些,赶忙从车中跳下,虽然慢了一瞬,竟一把也抢不到。
当下所有的人一起喊杀着冲入庄内,戚继光却扭头冲向路边猪圈。
苗毓敏看着戚继光往猪圈跑,心里感觉一阵的奇怪,不过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要跟戚继光走。
朱翊钧正吓得对着车外呕吐,还好没吃多少东西。忽见戚继光蹿了出去,朱翊钧叫道:“胆小鬼!你要逃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