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瓦片被轰的七零八落,持刀的倭寇都疯狂地喊叫着,不要命地挥刀堵住院口,给火枪手争取换弹药的时间。
他们已经疯了,头目死了,如果不给头目报仇,他们回去也会被处死。
忽然一道身影手持大盾从院墙上老鹰一般直扑下来,从空中直入倭寇铁炮队中。八仙桌一般的大盾一拍,将几个倭寇撞得飞出两丈开外,首当其冲者一头装在墙上,装得脑浆迸裂。
探头一看,苗毓敏就看到一个壮汉在倭寇阵中横冲直撞。那个壮汉就是王裕的侍卫之一——阿豹。
铁炮手手忙脚乱中才对那人射击,但是不能齐射的原因,根本不能造成威胁。偶然地有几颗铅弹打到阿豹面前,但是却被大盾挡下来。
忽然盾后一道刀光闪过,然后倭寇就想被割倒的麦子一样倒地。
堵在院口的倭寇见状,大叫着向那人一起挥刀扑来。忽然又是一道身影斜刺里从墙头扑落,盾牌一撞,将七八个倭寇都撞得大叫着滚成一团。正是另外一名侍卫。
这次朱翊钧身边已经没有护卫了。
苗毓敏回头看着朱翊钧,心想,王裕这小子不会出事吧?应该不会有事。
两名护卫在院里,背靠背举着盾牌杀入倭寇队列中,两把长刀雪片一样上下飞舞,将邻近的倭寇悉数砍死。
乡勇和衙差们见状士气大振,纷纷大喊着和苗毓敏、戚继光一起重新杀回院中,将王员外保护起来。
一柄粪叉上下飞舞,连插死数名倭寇,苗毓敏终于遇到一个十分难缠,在墙角疯狂地喊叫着躲来躲去,竟然好几下都没有插到。
戚继光摆叉狞笑,戴着鬼面很嚣张吗?小爷也来跟你玩玩,我看你是躲头还是躲腚!
然后趁着倭寇躲避苗毓敏攻击的时候,一叉刺向对方股间。
那倭寇没命地大叫,奋力扭腰躲开,忽而屋顶上枪声一响,那顾头不顾腚的倭寇被击中头颅,鬼面破碎中额头飞起一注血光,倒了下去。
戚继光扭头看着房顶,那个叫王裕的小屁孩抹着鼻涕冲他笑,一脸得意。
戚继光翻了个白眼,举起五根手指,又翻过手掌比划了一次,表示自己已经杀了十个。
再看苗毓敏,他随便伸了一下手,都没看出来他到底杀了多少倭寇,不过他也不在乎。但是他两只手指朝王裕比划两次,意思是说你才杀了四个……不过只伸两只手指什么意思?
火铳更换枪药很慢乃是最大的缺陷,每一次射击完他都要仔细地清理枪膛,重新填装,真的是急得不得了。可是着急也没用。
苗毓敏那一比划把小家伙气得够呛,旁边的戚继光还算有点良……不对,他现在正在笑话朱翊钧……
看着朱翊钧气得冒烟,戚继光就高兴,他哈哈大笑,再看这院子里倭寇都被杀得差不多了,这下可以当大英雄了。
团练使兴奋之余高声叫道:“不要放走一个!”
忽然一个十分沉重的脚步声从另一侧传来,然后便是连声惨叫和刀子砍到骨头、血溅在地上的声音。寂静的夜里,听得特别清楚,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愣在原地,鸦雀无声。
这断骨的声音,就像是肉铺里在用大刀砍猪棒骨,夹杂着金铁交击和盾牌碎裂的声音。声音异常渗人。
血色的昏暗月光中,一个凶神一般的身影从坍塌的院墙大踏步走了进来,每一步都显得沉重无比。
苗毓敏定睛看过去,看到那个武士身材高大威猛,脸上带着恶猿面具青面獠牙,头顶上一个大头盔,带着一尺多高的牛角造型前立,整个人看起来像牛魔王一样可怕。
从头到脚都被盔甲包裹着,裹得严严实实,好似密不透风,迈出的每一步,都显示着超出正常的重量。
这铠甲,竟是从头到脚都由厚厚的精钢铸造!那不要几百斤么?
喘息之际,几道白色蒸气从面甲的缝隙中喷出。这铁甲武士手中拎着不知道多少个人头,揪着头发,任凭脖颈中往地面滴血,显然是刚刚斩下来的。
他猛抬手一甩,将人头全都丢了过来。一张张因惊恐至极而扭曲的面孔在地上滚来滚去。
乡勇一片骚动,看着地上恐惧的面孔,他们开始退却。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人群后面一声响亮的枪响,一枚铅子朝那个武士飞过去。然后就在鬼面上弹开了,擦出一道火花。铁甲武士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随手抓了抓,纹丝不动。
朱翊钧已经惊呆了,这个铁护面也太结实了吧,怎么连火铳都打不动。这距离可是火铳的最佳距离啊,这时候火铳的威力可是弓箭的十倍了,什么锁子甲、明光铠都挡不住。
但是现在竟然失手了。
唐顺之面色凝重,站在旁边已经难以再多想。这倭人武士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非同凡人的力量,不知是什么来路。
弓弦声响起,几支利箭破空而至,从铁甲的胸前弹开,便连一丝划痕都留不下。
团练使指挥着乡勇对武士放箭,可是恐惧的乡勇们放出的箭能怎么样呢?只有几只命中而已,结果也就是上面说的。
见状团练使举起长枪,一声大喝后,将手中长枪凌空掷去。这枪枪头尖锐,投掷出去可洞金穿石。长枪带着一道风声插在对方心口……
“叮——”
一声脆响,也就是一个声响而已,并没有刺破他的甲胄,更别说洞穿了。
铁甲武士刚才根本就是躲也不躲,随手将那坠落的长枪抄起来,呜的一声反掷回来。
团练使不肯示弱,电光般伸手想要接住。他的手眼看着已电光石火之间抓住枪头,一声哼声想要显示自己也能抓住。可是,那长枪却又从他的掌中脱出,直刺进心窝。他整个人被带的飞起,倒撞在身后的人身上,那人也被刺伤,却被钉到了地上,只得抱着团练使的尸体在地上一边嚎叫一边抽搐。
最后,旁边的同伴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给他一个痛快。
有人心惊胆战地嚎了一声:“夜叉鬼——!”
“不错,我就是猿夜叉!”
半生不熟的古怪腔调从猿猴鬼面中森然传来,那武士发出带着金属颤音的哈哈大笑,笑得浑身的甲胄都发出了异响。已经逃走的倭寇都聚在一起,在那武士身后跟看热闹一般有恃无恐地叫嚣着。
两名王府护卫见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将手中大盾一摆,一左一右迎了上去。
戚继光看得心中一动,这莫非就是父亲曾经说过的唐代军中传下来的刀盾双杀技法?
苗毓敏看着戚继光的眼睛,已经知道戚继光想的了,对着他点点头。
这是唐代府兵的不二绝技之一,想不到这个阔少爷家里的侍卫还练过军中绝学。但是那东瀛武士当真太过怪异,如此沉重的甲胄至少有几百斤,居然还能行动自如?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苗毓敏定睛一看,这铠甲的造型……装饰……这个头盔上的花纹像是家纹,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三个六角形呈品字形排列,每一个六角形里都有一朵花。这肯定是在哪里见过的,是比较有名的东瀛大名,绝不是随便什么野武士。
猿夜叉?是谁来着?苗毓敏心生疑问。
那铁甲武士缓缓抽出一把又大又长的武士刀,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两人迎了上去。这把刀长约八尺,比那铁甲武士的身高(连人带甲总共七尺)还长了不少,寻常人扛着这种东西连站立都会站不稳吧?更别说挥舞了。
两名护卫齐声大喝,盾牌左右夹击,一起撞来。正常情况下,对手非得逃走不可,但是只要一逃,就会被他们压着打,再无还手之力。
这二打一的战法实在是欺负人,就算对手再强,也可以轻松拿下。
可是,那个武士却……